只是父皇从来没想过,最後奔赶而来的,不是他认为最聪明的三皇子,也不是他最宠爱的四皇子,而是他从最开始就放弃了的大皇子,凌丙辰。
凌丙辰曾听闻,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父皇给四皇子的计,是在皇权之争上帮四皇子一把;是父皇即使知道四皇子谋逆,仍愿为四皇子谋求一个安稳馀生。
而父皇给凌丙辰的计,是剥夺凌丙辰的兵权,放逐至边关;是父皇即使知道是他救了父皇,依旧无法全然信任他这个儿子。
凌丙辰还听闻,民间的父母爹娘都爱自己的孩子,会给孩子买他喜欢的东西,会因为孩子受伤而心疼。
凌丙辰无法对此感同身受。
送东西讨好他的,是朝廷大臣宗亲支系;怕他摔倒的,是宫女侍卫,一切都有目的。
山上,夜雨仍在下着。
凌丙辰浑然不顾雨水浇淋,他下身微沉,猛一用力,把石碓中最大的一颗石头搬起来,臂膀撑出肌肉弧度,脚步稳健,一步一步将上百斤的大石头搬到不远处的空地上。
另一边,江时雨正和连书逸道谢。
时间往前推。
江时雨当时正忙着,突然连书逸招手喊了一声,连书逸来找她谈的是租屋子之事。
寻找云榜村屋子租赁这事,江时雨只拜托过婶子,不知怎麽的却传到了连书逸耳边。
连书逸到底也是帮忙,江时雨报之一笑,真诚道谢。
也仅限如此,江时雨没时间继续讨论,抽空道:“连先生,谢谢你帮我打听屋子的事情,不过我想下山了再找那位阿叔问问。”
江时雨继续道:“现在要紧的还是救人。”
虽然江时雨很感谢连书逸特意帮她留意屋子之事,但这个档口到底还是不应该去弄那些小事,江时雨笑着道谢,转过身继续清理泥堆。
连书逸点点头,似乎也没打算当即就让江时雨解决屋子的问题,他直接在江时雨身边开始忙活,顺口说道:“这事本也不急,只是看到你在这边,顺便过来告知你一下。”
连书逸一边清土堆,一边略带踌躇神色道:“凌姑娘,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江时雨道:“请讲。”
连书逸道:“其实这事,方才村民们之间也都流传开了,说阿圣离家出走是因为被言语刺激……”
江时雨自顾自忙活着手里活儿,头也不擡地道:“然後呢?”
连书逸道:“……凌姑娘已经听说了?”
江时雨一边清土堆一边答:“刚刚听说了。”
连书逸试探道:“凌姑娘作何感想?”
江时雨道:“感想啊……这流言传得也太没有水准了,难道真有人相信?”
连书逸嘴角一僵,道:“是丶是啊。”
江时雨转头去看凌丙辰的位置,远远看见凌丙辰全程阴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比平日更显冷硬。
他好像很不开心?
江时雨暗自思衬,她是否应该换一个村子作为驻点,重新在别处开设一个新的试验田。
虽然江时雨很中意云榜村的地理位置,但如果因为一些人际关系导致凌丙辰“在村里艰难生存”,从而影响系统任务进展,似乎也不太好。
且再看看,先问问凌丙辰的打算。
如果凌丙辰今後时常陪着她下乡,那麽就换一个驻点;如果凌丙辰不常下乡,那麽江时雨会优先选择距离更近的云榜村,方便往返。
江时雨把一张宽大麻布放至地面,一捧一捧地将湿泥土划到粗布之上,很快垒撑一个小土丘的高度,而後牵着麻布的两个角,快速拖动到小路另一边。
夜雨之中,村民们清土堆的清土堆,搬石头的搬石头,如此循环往复,不到半刻钟的时辰,堆积着的泥沙和石头已清理了一半。
正在衆人埋头清理土堆石碓之时,凌丙辰忽然直直站立起来,他屏息凝神,万分警觉地盯着身旁山坡。
下一刻,凌丙辰瞳孔骤然大睁,高声喝道:“有危险,大家快下山!”
村民们顿然停下手中动作,露出茫然神情。
“怎麽突然要下山?”
“……发生什麽了吗?”
“人还没救出来呢,下山的话阿圣咋办?”
“瞎指挥什麽呢?”
一时间村民们吵嚷起来,略带几分恐慌和疑惑,没有人真正动身下山。
凌丙辰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仰头看着身旁的山坡,若非仔细观察,很难发现此时正有细小石砾簌簌滚落而下。
凌丙辰呼吸一滞,大声喝道:“上边要塌了,想活命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