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雨被猛然一拽,拽出房门,整个人被粗暴地横放马背上,一人个人爬上马背,扬鞭策马,就要带她走。江时雨明白此人一定不是凌丙辰,也不会是凌丙辰的人。只会是何今晟或其手下。
马匹疾驰着,她听着声音,她身後紧紧跟着凌乱的马蹄声。想必是一队人都要撤退。
忽然,有人大喊失火了。
江时雨大声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失火了,哪里失火了?!”
“不用怕,我带你出城!”回应的声音,是何今晟。
出城?她竟然一直在城中吗?那凌丙辰此刻在何处?为何城中会失火?凌丙辰怎麽样了?他在城外还是城中?
江时雨被挟在马背上,一个个疑问跳出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双膝用力向前一顶,膝盖击中马肚子,马儿当即受惊突然扬起上身,江时雨被甩下地,後脑坠地,脑袋一阵嗡鸣。
有人解了她的眼睛束带,她终于得见天日,只见百姓们四处逃窜着,目之所及,整座城被熊熊烈火包围,有人被压于燃烧的柱子下,有人被一团火裹着在地上翻滚,有孩童走失在道路中绝望抽泣,整座城充满了痛苦嚎叫与悲痛哭泣,宛如人间炼狱。
何今晟猛然拽起她的衣领,疾声喝道:“看,你睁开眼看!你要烧死自己,还是要跟我走?”
江时雨望着这地狱,眼中蒙上一层水雾,水雾凝成泪水缓缓落下,她嘴唇发颤道:“解开我。”
匕首一划,江时雨手脚束带皆断。
何今晟向她伸出一只手,神色有些怜惜,温和道:“来。”
江时雨抓住这只手,突然狠狠咬了一口,牙齿深深嵌入肉中,她甩开何今晟的手,毫不犹豫地扭头跑开,跑去的方向,却是那熊熊烈火处。
何今晟低头看那带血牙印,两行牙印汩汩渗出鲜血。
江时雨便是这般厌弃他憎恨他,宁可丧命,也不肯跟他走。
“领主,火已蔓延到城内,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旁随从催促着。
何今晟翻身上马,最後看了一眼那跑远的身影,扬鞭策马,往城外疾驰。
*
凌丙辰登上鼓楼,站在最高处急急寻觅江时雨的声影,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一处熊熊燃烧的学堂周围。
学堂不远处,江时雨抱着一盆水洒向一个被火包着的孩子,把火浇灭,救下孩子,紧接着,她跑到一个木桌上,高声呼喊着什麽,周边四处逃窜人纷纷向她汇集而来,她振臂一呼,台下人似乎找到了行动领袖,而後便不约而同地去打水丶灭火。
那是他的娘子,是他的皇後,是厉国的皇後。
在此刻,凌丙辰动荡的心神终于定了下来,他目光沉着,把城内外扫视一遍,找到何今晟一行人遁逃的身影。
他抽出背後箭矢,手持弓箭,锁定何今晟。
“咻——”
一支穿云箭划破长空,一箭刺入何今晟左背。
距离太远,偏了,凌丙辰深吸一口气,凝神屏息。
何今晟摔下马背,颤着肩膀痛苦大喝一声,似乎要把背後的剧痛由吼叫宣泄出来。他愤然转头,循着箭矢的方向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鼓楼上的射箭人。眼见第二箭已在弦上,何今晟一手抓过身边的俞一清,刹那间,箭矢刺入俞一清的胸口,正对心脏。
何今晟如摒弃垃圾一般,一把推开俞一清,慌忙起身,意欲上马。然而,他的一只脚刚踏上马鞍,第三只箭如穿云流星,直直刺入何今晟的左耳,贯穿右耳。
*
阳城,大牢之内。
“救命!救命啊!”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咳丶咳咳丶阿娘阿姊,菩萨天王,求求你们显灵,我不要被烧死,求你们救我出去啊啊啊!”
大牢内浓烟滚滚,黑烟与求救声混杂着,守卫的狱卒们早已逃离,留下被锁在牢中的囚犯们等死。
在所有人都以为无力回天时,距离通道处最近的几名囚犯们最先听到了异响,仔细辨别,似乎有人在走下阶梯,他们惊呼大喊:“有人来了!有人来了!义士,求你救救我们,我们愿今生给您做牛做马!”
生的希望被点燃,囚犯们急不可耐地高呼:“救我!救我!救救我!”
牢内乱成一锅粥,忽然有一人粗声大喝:“别吵!给老子闭嘴,等义士来!”
瞬间,杂乱的求救声渐渐平息。于是,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义士”走近他们的声音。那是奇怪的脚步声,与寻常脚步声极为不同,好像是有人踏着重重木板走下阶梯,又好像是有人搬着一块木头在前行,其速度很慢,一步一步似乎很是吃力,非常奇怪。
囚犯们捂着唇鼻避免吸入浓烟,等待得焦灼。
终于,那脚步声踏下最後一道阶梯,站在衆人面前。
竟是一个残废!
只见眼前人身着华服,大腿以下皆被砍去,两只断腿绑着两块厚木板,方才便是那木板发出声响。
“一个残废……”有人嘀咕出声,天然地不相信一个“残废义士”能带他们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