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才是最相配的。”李绍微笑着说道,神情淡极:“你早晚会发现的,知道你的全部,而又能够全部接纳你的人,是我。”
他知道她的过去,知道她的痛苦,知道她内心潜藏的不安,这世上不会有人如他这般了解她。
别人都知道她是元桃,唯独他知道,她是那个出身低贱,无父无母的阿毛,他教她读书识字,教她何为仁义道德。
她半垂着头,只字不语。
李绍取下她手中的地图,放回木盒中,道:“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会先带你去安邑坊,再去大宁坊,听闻大宁坊有间空宅子,虽然我不希望你离十王宅太近,但不妨顺路也去看看。”
元桃说:“诺”走到大门时,忽又站住脚,回头凝望着那面硕大羊皮地图,继而再次看向李绍。
“怎么了?”李绍问。
元桃说:“我不明白您为何要和我说方才那些话。”
李绍笑了笑,将这个问题抛了回来:“你觉得呢?”
他的身影投射在那硕大羊皮地图上,元桃抿了抿嘴,她脱离了戴罪之身,自然不能继续留在东宫做奴婢,等到置了宅,就要搬离东宫,他希望她能够嫁给他,留在这里,她不是猜不到他话中用意,却仍是什么都没说,推门离开了。
翌日,王斌来叫元桃去嘉福门,说是太子已经下了朝,车驾就停在嘉福门等她。
元桃正在陪元母喝药,汤药苦涩,元母含了块饴糖,说:“你快去吧,我这边不碍事。”
元桃将帕子递给元母:“这置宅子,原本就是为了接您去住的,本还带着您一起去看。”
元母隔着衣衫轻轻拍了拍元桃小臂,微笑道:“不碍事,住哪里都好。”说着又剧烈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平息,摇头安抚元桃道:“我没事,你快去吧,莫要让太子殿下等着。”
元母刚刚捂着嘴的帕子,隐隐藏着一抹红,连忙收在了手心里,装作无事:“好孩子,快去吧。”
王斌冲元桃颔首,微笑道:“姑娘放心,青秋阁这里奴婢照应,不会有事。”
元桃这才离开。
马车俨然等候在嘉福门处,枣红色高大骏马脖子上挂着的铜铃不时发出清脆泠泠声响,车夫认得元桃,见她远远跑来,道:“太子殿下正在马车里等您。”
元桃踩着马凳上去,推开车门,弯腰入内。
她小跑着赶来,不免有些气喘吁吁,四月天气渐热,她的额角出了层薄汗。
李绍正倚靠着凭几看书,敞开的窗子时而有风吹来,将他鬓角一点碎发吹得微微浮动,案几上点着香炉,名贵的乌木沉香味在整个马车里暗暗浮动。
刚下早朝,他的心情好像不错,垂着眼帘遮蔽住幽深黑眸,也不看她,手指翻过一页:“怎么这么急?”
元桃气未喘匀:“怕您等久了。”
李绍听她这么说,不禁莞尔,目光从书本上离开:“元母怎么样了?”
元桃说:“刚喝一日药,我见没什么好转。”她跑的口渴,恰好案几上有盘甜瓜,她随手取下一个用袖口擦了擦。
李绍微微皱眉,说:“真脏”示意她把甜瓜给他,浸在铜瓮里洗去表面灰泥,用帕子擦干递还给她,举止文雅。
元桃心中腹诽:真金贵。接过甜瓜啃出个牙印,清甜香味再舌尖弥漫,不禁道:“真甜”
李绍收了书放在案几上,道:“先去安邑坊?”
元桃点了点头,手里甜瓜吃得正香。
马车辘辘行驶,元桃边啃着边将视线投出车窗,随着街上行人东张西望,手里剩着啃到一半的甜瓜,再稍稍一回神,发现李绍正看着自己笑呢:“殿下笑什么?”
李绍摇头不答,说:“你可有喜欢的坊市?”
元桃说:“我不懂,这各坊之间有区别?”
“你可听过平康坊?”
元桃回答:“平康坊自然听过,坊中秦楼楚馆,是科举学子们好去处,右相的宅邸就在平康坊。”蓦地加了一句:“我不要住在平康坊。”
这话说得好笑极了,李绍道:“你就算是想住,也没空置宅子给你,总不能把别家撵出来。”
说话间马车辘辘行驶到了安邑坊,元桃跟在李绍身后跳下马车,恍惚间觉得周遭眼熟,蹙眉想想,抬头问李绍:“这安邑坊,为何看着熟悉,我好像来过这附近。”
“自然”李绍淡淡说道,一条腿迈入坊门,只将背影留给了她:“这隔壁靖恭坊内你来过不少次。”
“我来过不少次?”
李绍笑道:“靖恭坊内是马场。”
元桃恍然大悟:“原来之前每次来的马场就是靖恭坊,之前都是走夹道,我只知道十王宅可以通往马场,竟不知就在这靖恭坊内。”眼睛一亮,快步跟上李绍:“如若我在安邑坊置宅,那岂不是可以总去马场。”
李绍点点头,笑着又道:“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再有十三日,可就要举办马球赛了。”意有所指,他未明说。
“安阳”元桃面色发白,早将马球赛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李绍见她灰青着脸,笑意愈浓。
“走吧”李绍淡淡说道:“去看看这宅子可和你心意。”说话间衣袖飘然轻擦过她的手背。
元桃忙跟了上去,过往路人不时投过来探究的目光,许是被李绍不凡衣着吸引,迎接的牙郎一早恭候在门口,神情诺诺,忽而视线一定,笑吟吟弓着腰迎过来:“郎君可是来看宅子的,姚二郎都嘱咐过小的了,这是安邑坊最上等宅邸。”说着侧身让开了条路出来,伸着手臂引路,目光朝着李绍身后的元桃扫过,目光倏忽定在她脸上,语气不乏惊讶,道:“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