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报酬无关。”简说。
读者们,这当然与报酬无关,但我们不可能直接告诉他,我们知道是谁偷的,甚至小偷还给了我们消息吧。
而且,西弗西斯先生,他不久前,仍旧高傲地宣告着胜利。我不喜欢。
“上一个案子的馀波尚未完全平息,我不便再介入与之相关的物品调查。而且,”简浅绿色的眼睛直视着他,“失窃案是警方的职责范畴。私人侦探过度介入,反而会添乱。”
即使简如此说,我也知道,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轻易参与调查,当然,也可以轻易地从克罗斯哪里得到圣甲虫。
但是,为什麽要呢?
我保持沉默。
而西弗西斯的脸色变了几变,似乎想争辩,但最终只是在简冷静的注视下泄了气,悻悻然地离开了。
送走这位高傲却吃了闭门羹的收藏家大约半小时後,另一位访客如同计算好时间般出现了。
她像蛇一样悄无声息地滑进门,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裙,身姿摇曳。
是格林小姐。
“下午好,我亲爱的简,”她语调亲昵,仿佛她们是多年密友,而非在危险边缘相互利用的合作者,“还有我们总是如此谨慎的弗瑞小姐。我刚才似乎在楼下碰到了气冲冲的西弗西斯先生?他的脸色可真难看,像被人抢走了最爱的东西。”
“格林,”简的称呼省去了客套,“你的消息总是这麽灵通。他刚走。”
“体面的有钱人,自以为是,呵。”
格林小姐轻笑着,自顾自地在刚才西弗西斯坐过的扶手椅上坐下,优雅地交叠双腿。
“不过,他那件东西确实惹来了不小的麻烦,不是吗?现在不知道落入了谁的手里。”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飘向简。
“如果你知道些什麽,可以直接说。”简不为所动,语气平淡。
“噢,我可什麽都不知道,亲爱的。”
格林小姐耸耸肩,从精致的手拿包里取出一个珐琅烟盒,慢条斯理地敲出一支细长的香烟,却没有点燃。
“不过,西弗西斯先生除了明面上寻找侦探,私下里也很……忙碌。比如,和某些不太方便露面的人谈些条件。”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从烟盒的夹层里“不小心”掉出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纸片,轻飘飘地落在地毯上。“哎呀,瞧我,真是粗心。”
她假意俯身,却没有去捡。
简看着她表演,片刻後,才缓缓起身,走过去拾起了那张纸片。
展开,上面是一份加密交易记录的片段,关键词隐约可见“圣甲虫”丶“担保”丶“交易”,熟悉的金环蛇,还有西弗西斯先生的签名。
“这样吗?呵。”简将纸片在指尖翻转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一丝嘲讽。
“人心总是复杂的,尤其是他们那种体面人。”格林小姐微笑着站起身,将未点燃的香烟放回烟盒,“好了,不打扰你们了。只是路过,顺便来聊聊天的。保持联系,简,说不定很快就有……新生意了。”
她像一阵绿色的风一样旋身离开,留下淡淡的丶略带侵略性的香水味。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简没有立刻处理那张纸片,而是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楼下街道。然後她回到桌边,拿出了那个发信器。
“梅尔,”她对着通讯器低声道,声音压得很低,“听到回话。我需要你查一下西弗西斯和格林最近的所有资金往来和会面记录。”
通讯器里只有细微的电流嘶声,无人应答。
简等了几秒,眉头微蹙,“梅尔?”
依旧一片寂静。
“奇怪……”我忍不住出声。梅尔几乎从不会错过简的呼叫,尤其是在白天。
简的表情凝重了些,但很快恢复如常。
“可能她暂时离开了信号范围,或者在处理别的任务。”她推测道,但眼神里掠过疑虑。她再次看了一眼壁炉上的时钟。
那个每月都会出现的丶混合着厌烦与不得不为之的妥协神情再次浮现。
她深吸一口气。
“弗瑞,”她转过身,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果断,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和手包,“我必须出去一趟。”
“是去见……‘先生’?”我问道,心里明白这每月一次的会面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推脱的束缚。
“嗯。”简简单地应了一声,但她扣外套扣子的动作似乎比平时用力了一点。
“你看好事务所。如果梅尔联系你,或者回来了,立刻通知我。另外,”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格林“遗落”的那张纸片,“把那个处理掉。”
“明白。”
她走向门口,步伐依旧平稳从容,但我知道,每一次去面对那位掌控着她部分人生的“先生”,对她而言都像是一场必须压抑所有真实情绪的战斗。
门在她身後轻轻合上,留下满室的寂静和尚未消散的丶属于格林小姐的香水味,以及一丝隐隐不安的预感。
我走到窗前,伦敦,似乎又要下大雨了。
真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