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很快热闹起来。张阿姨和王师傅也来了,带来了刚包好的饺子和腌好的腊味。沈怸打开带来的相册,里面是新疆的向日葵、甘肃的水车、陕西的窑洞,每张照片旁都贴着温叙画的速写,两人的笔迹一刚一柔,像首和谐的二重唱。
“这是当地绣娘给我们绣的靠垫,”温叙拿出两个向日葵纹样的抱枕,“特意按你画的花盘比例绣的,说要谢谢老街的手艺人教她们新针法。”
王师傅摸着抱枕上的针脚,连连点头:“这手艺地道,比机器绣的有灵气。”他从布包里拿出双新做的棉鞋,鞋面上绣着雪山,“给你们俩的,西北冷,穿这个暖和。”
张阿姨则拉着沈怸问东问西,从新疆的羊肉怎么做好吃到甘肃的面条有多筋道,最后非要把罐自己腌的腊八蒜塞给他:“就着饺子吃,解腻!”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念安和温叙去了后山滑雪,赵宇扛着相机跟去拍照,院子里只剩下林漾、江辞和沈怸。壁炉上温着花雕,酒香混着果香在空气里漫开。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老街喝酒吗?”沈怸抿了口酒,眼里带着点怀念,“那时候你总跟我较劲,说我的画太匠气,我嫌你的画太矫情。”
林漾笑了:“后来还不是你先服软,说我的《四季老街》比你的金奖作品更有嚼头。”
“那是真心话,”沈怸看着墙上的《冬雪归人》,“那时候我才明白,技巧能打动人,却只有温度能留住人。就像你和江辞,画里画外都缠着股分不开的劲儿,这才是最难得的。”他顿了顿,看向江辞,“当年我总觉得能把林漾抢过来,现在才知道,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注定要长在一起,旁人插不进手。”
江辞握住林漾的手,指尖相扣的瞬间,两人都想起了巴黎的那个雨夜。江辞冒雨跑遍半个城市找林漾,浑身湿透地站在画廊门口,眼里的执拗比雨势还烈;林漾看着他冻得发紫的嘴唇,突然觉得所有的骄傲都没了意义,只想扑进他怀里,再也不分开。
“其实该谢谢你,”林漾轻声说,“当年要是没有你的较劲,我可能还没那么快明白自己要什么。”
沈怸笑着摆手:“算了吧,那时候的我就是个愣头青。”他喝干杯里的酒,起身告辞,“温叙说今晚要住老街的民宿,体验下‘雪夜听风’的味道,我去找他了。”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对了,跨地域展的事,我给你们留着c位,别怂。”
壁炉里的火渐渐弱下去,只剩下炭火在暗红的灰烬里偶尔闪烁。江辞把林漾抱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闻着他发间淡淡的松木香。“想去库房看看那些画吗?”他轻声问。
林漾点头,从他怀里抬起头,鼻尖蹭到他的下颌。“你陪我。”
库房里弥漫着旧纸张和樟脑的味道。江辞打开灯,一排排画框在光影里渐渐清晰。最里面的架子上放着《巴黎记忆》系列,蒙尘的画框里,年轻的林漾站在塞纳河畔,背影里藏着化不开的乡愁;旁边是江辞画的《等待》,画的是美术馆的窗台,上面摆着盆蔫了的向日葵,暗示着主人的牵挂。
“这张画我看了无数次,”林漾抚摸着画框,“总觉得那盆向日葵就是我,等着等着就快枯了,却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
江辞从背后抱住他,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温热的呼吸拂过颈窝:“我也是,画到第三十七张时,实在忍不住买了机票,连画展都没顾上收尾。”他低头吻了吻林漾的耳垂,“看到你站在画廊门口等我,突然觉得所有的煎熬都值了。”
暮色漫进库房时,两人并肩坐在画框中间,像被时光温柔地拥抱着。江辞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小的首饰盒,打开来,里面是枚新的向日葵戒指,比原来的那只更简洁,内侧却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是这些年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看过的风景。
“换个新的吧,”他执起林漾的手,轻轻褪下旧戒指,把新的套上去,“旧的留着,当念想。”
林漾看着戒指内侧的小字,眼眶突然有点热。从巴黎到老街,从初遇到相守,那些看似平凡的日子,原来都被他一笔一划地刻在了心里,像幅藏在时光里的长卷,等着在某个雪夜,慢慢展开。
回到客厅时,念安和温叙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煮饺子,赵宇举着相机拍个不停,张阿姨和王师傅坐在壁炉前聊天,笑声像银铃一样脆。江辞从库房抱来《巴黎记忆》,沈怸眼睛一亮,立刻凑过来:“就知道你会怂……不对,就知道你会想通!”
饺子的香气混着酒香漫开时,有人提议看老照片。赵宇翻出压箱底的相册,从念安蹒跚学步的样子,到林漾和江辞在巴黎的合影,再到沈怸和温叙在新疆的花田拥抱,一张张画面在炉火映照下,像串闪着光的珍珠。
“这张好,”念安指着张照片,是去年冬至拍的,林漾靠在江辞怀里烤火,两人的手交握在毛毯里,戒指的反光在火光里像两颗小小的星,“比画里的还好看。”
江辞低头,在林漾耳边轻声说:“因为画里的再好,也不如怀里的实在。”
林漾笑着捶了他一下,却把脸埋得更深了些。窗外的雪还在下,壁炉里的火还在烧,锅里的饺子咕嘟作响,身边的人笑靥如花。他知道,这些冬炉温酒时的絮语,这些画框里的长情,都会像老槐树的根,在岁月里越扎越深,长出新的枝桠,结出温暖的果。
而他们的画笔,会继续在时光里游走,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画成值得被记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