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的悯一站在门槛里,波澜不惊地叹了口气,直到大门外有人喊着大公子尖叫着跑进来,他才勉强做出两分茫然的伤心,呜呜哭着喊哥哥。
魏情看向左侧的百里悯一,见他好整以暇,观人如花,忒一句:“你怎么好意思的?”
悯一视线温柔的落在旧象的小征月身上,道:“那时候百里家的下人和二房三房的小畜生都嘲笑我秃头,他们把我按在草堆里打,好几次了,其实我根本不计较,但是哥哥看到了便十分的难过,他一直都是如此心善。”
魏情哼道:“原来是为着剃头陪你?当年整个预院都以为征月得病了。”
当年他们还小,他与上游想方设法的给征月种头发,一人从自己头上剪一半,用捣碎的黏米粘在征月的头皮上,结果隔天在草原练骑马,征月一边跑马,头发一边呼啦啦地掉,草原上的所有人看到他的头发被风吹光了,百里征月得重病的消息很快传开,预院的孩子们哭了一天一夜。
水涡卷熄了幼年的征月,将魏情与悯一带到了别的年岁,看他冬寒热暑苦练飞镖、看他在家中与父母力争,只为了留住即将被送到山上的悯一。
旧象的更迭越来越快,匆匆间二十余个春秋,忽地,魏情眼前一黑。
他戳了戳旁边的百里悯一:“你看的见吗?”
“前面。”
百里悯一朝前走了几步,黑暗中乍然延绵出两线光,壁挂的油灯一盏一盏的点燃了,昏黄的光照出一条甬道,深处传来尖锐的吼叫声:
“抓住他!抓住他!啊!抓住!”
听这声儿,魏情眉头一皱:“蟆二?”
悯一朝前跑去,恰时幽暗深处有一抹淡粉迎面狂奔而来,百里征月转手旋出无藏,了结追逐在后面的几人性命,猛然穿过悯一的身影继续奔跑。
“百里征月!”施广隶瘸着腿追上来,面目狰狞的将百里征月逼入穷巷,“谁让你进来的!啊?谁让你进来的!”
百里征月削去沾了泥的衣袖,道:“寻上游误入罢了,你兴师动众是为哪般?不是说做的正经买卖吗?即便是我看见了如何?”
“这是地宫!啊?地宫你如何误入!我看你就是借着找翟上游刻意来拿我的把柄是不是?施人韦那个死人放你进来的吧?啊?你要帮他抢家主之位吧!”
施广隶站在油灯下,五官模糊不清。
百里征月道:“与韦三有何干系?你总作孽,还要把旁人想的如你一般龌龊吗?施广隶,我奉劝你把那些孩子原原本本的还回去,自去府衙认罪,兴许还有得活路。”
“闭嘴!”施广隶的手摸上墙壁的一块凸石,“我的活路在你!啊?还不知道吗?只要你死在这里,还有谁会知道!”
施广隶用力摁下凸石,飞纵的魏情扑了个空,仍听得石壁内侧的机关咔咔作响,刹那间万箭齐发,他扭头看过去,在甬道的尽头,箭雨穿透悯一的身躯射向征月,一堵石墙无路可退,征月满身是血,赫然倒地。
百里悯一疯了一般用身躯笼罩住征月的身躯,旧象虚无,触不可触,石壁机关没有停止,伴随着施广隶的尖叫,仍然不休不止的射向已经气息断绝的征月。
魏情眼睛涨红,抬手砸在石壁,四面环顾:“怎么出去!这怎么才能出去!”
良久,箭雨歇停,施广隶冷笑一声,转身顺着甬道离开,魏情喊道:“蟆二!施广隶!站住!”
他身后,百里悯一的声音蓦然响起:“哥哥……阿汀。”
魏情听得心里揪痛,仰头上望寻找出去的方法,见到乌黑的石顶照旧漂浮着一块水境,仙门诸人指指点点的谈论着要冲破莓女的灵通法阵,他只从中瞥见一个青白的身影,高坐马背,手执拂尘,一人挡下百人。
魏情道:“谢濯也来了!”
百里悯一仍不为所动的侧躺在征月的虚影之前,避光暗淡处,笑意渐渐地变得阴鸷。
“我们先出去,先找到征月再说。”魏情走过来试图拖走悯一,“走啊!”
半晌过后,僻静的甬道响起脚步声,油灯枯竭,灯火熹微时,施人意提着一盏白色的灯笼走了过来,看见征月尸体后,她先是惊吓的打掉了灯笼,然后掩面啜泣起来,扶着墙壁一步步的踩着一地断箭走近,双手穿透百里悯一的身体,摸在征月的脉搏上。
她的指尖颤了颤,继而扶着征月手臂将他撑靠在墙上,一边流泪一边拔掉了他胸前的箭,接着转过身,拉过征月的手臂搭在自己单薄的肩膀,试图把百里征月背起来。
施人意在尝试的第三次才终于站起来,征月高出她很多,她只能半背半拖着征月走,低着头一点点的朝前挪,泪水滴下去,砸在征月的血泊中。
“对不起,对不起……”
充满歉疚的话语交杂着施人意蹒跚的脚步声走向甬道的另一头。
百里悯一幽魂一般跟在她的身后,直到魏情按在他的肩。
“司徒悯灯。”魏情道,“我们出去。”
【作者有话说】
谢谢征月,征月走好。
·
好了接下来因为征月的离世,像个爆雷,魏情的轨迹会发生改变,冲突矛盾不断,希望大家耐心啊啊啊啊啊,前面的伏笔已经要揪出来很多了!
鞠躬,谢谢观阅,请多多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