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
火把将要击中阿幸之时,裴嘉春伸手将她后领子一揪堪堪躲了过去。火把掉进柴火堆,干柴顿时冒出了灰烟,眨眼间,腾地蹿出一圈火焰。
“芙蓉崽!”
沈吟瞳孔放大,唢呐一收就要跑来,却被几个仙师抓住四肢按在地上。
润竹院的孩子放声齐哭,保婆子挨个揪都揪不下墙头;十几个仙师手忙脚乱的灭火,却越扇越旺;裴嘉春制不住一个六岁的小儿,小拳小脚对着她踢踢打打。
魏情家的小院子,很快乱成了一锅糊底的粥。
陈年晦暗的小屋的角落,有个脑袋朝下的身影屈了屈膝,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扰人清梦,造大孽。”
随即,院子里观望已久的长脖子白冠鸡扑闪着翅膀一跃而起,身形不知不觉的涨大了一辈,挥翅如风,将火堆木柴哗啦一下扇塌了。
魏情的身躯滚落在地,被树枝砸中的地方蹿了些火苗,看的沈吟趴在地上气的狂吼:“贺由衷!你女儿!你孙子!你玄孙女!都要被弄死了!”
白冠鸡蹦蹦跳跳,鸡爪子踩上魏情的脸,慢条斯理的踩灭他脑袋上的最后一簇小火。
裴嘉春在屋檐下瞠目结舌:“这哪来的这么大只鸡?!”
众仙师皆是一愣,直到有一个人抖着手,用剑指着沈吟问:“你方才喊喊喊喊的谁?贺贺贺贺什么?”
沈吟下巴嵌进泥里,咬住后槽牙道:“贺你祖宗十八代的断子绝孙!放开老娘!”
“你说贺由衷!”那个人龇牙,用剑拍打沈吟的脸,“我听到了!你就说的是贺由衷!”
裴嘉春在屋檐下悄摸地写了个字咒,笔尖往空中一点,那边的沈吟顿觉钳制住自己的力量松了,她拱了拱手臂,一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个巴掌,把提剑的仙师扇的原地转了两个圈儿!
沈吟举起唢呐,脸色红黑交替:“滚!”
十几个仙师顿时露了狰狞的面目,抬剑就砍了下来,沈吟一步步的退,院子里的风灯被刺穿,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
裴嘉春一手拉着阿幸匆忙躲进屋子,余光里忽地白光一现,她浑身颤栗,瞬间回头。
几十张光符环成了飘带重新照亮了小院子,温柔的白光中,谢徴翩然现身,两缕须发缓缓地垂落在肩,道袍与袖摆在风中荡了一荡。
不争朝前击去,十几个仙师退避躲闪,瞬间拉开了一段距离。
谢徴左腿一痛,不可控制的歪了歪身子,立刻有一双手从后面搀了过来。
他拾眼:“嘉春?”
裴嘉春未免恼道:“储……表哥!你伤未愈,怎能说走就走!?”
谢徴心疑:她一个人就来了?
好像自打上回邑州城外被刺杀后,嘉春越来越重视他的安危了,说是惊怕过度也可以,却总是不顾旨意。
分明上次命令她解掉了下在自己身上窥探行踪的咒术……还是来了。
谢徴没有回答她,只看向前方众人,目光坚韧:“确定要动手的话,那么诸位只好死伤自负。”
抬手间,拂尘不争缓缓凝成一把冷寒的银剑,落手在右,锋刃待血。
而那十几个仙师却不敢再上前一步,半是忌惮方才从沈吟口中听到的名字,半是忌惮面前这个符修道士,面面相觑,两步并作一步的消失在了院外的巷子中。
他们走后,谢徴立马皱了眉,抓着裴嘉春的手臂也用了些劲,她察觉不对,半蹲着掀开谢徴的下摆,赫然见到左腿渗出一片鲜血。
裴嘉春喊道:“沈姑姑!沈姑姑快来看看!”
谢徴才要阻止,沈吟已然从魏情身边跑了来,蹲下一瞧,攥拳道:“你腿是被毒箭射穿了个孔的啊!要静养静养!你这孩子动来动去的干……好吧也得多谢你出手相助,过来!坐下!”
沈吟与裴嘉春各搀一边让谢徴在水井的半边石盖上坐着,他却视线右移,只看着躺在烧焦的柴堆里的魏情,阿幸一整个趴在他的身上默默流泪。
沈吟道:“你放心,芙蓉崽不会死的,我一会儿就给他招魂!”
谢徴这方祭出一道光符来,微微笑道:“他已经回来了。”
裴嘉春毛骨悚然:“什么?!”
被藏在光符内的魏情魂魄才缓缓现身,那边散乱的柴火堆却突然有了动静。
只见一旁的魏情猛地坐起,将阿幸顶翻滚了个骨碌,小眼睛滴溜溜地看了魏情一会儿,鼻涕泡破开,脸上瞬间雨过天晴,咧嘴笑着重新朝魏情扑去。
岂料魏情一把将她摔开,眼珠子在眼眶里翻了翻,盯着院中几个人,忽地咧嘴笑了出来,口中发出“嘶嘶嘶嘶”的声音。
沈吟一个翻滚接住阿幸,呵道:“死崽!你发什么疯!”
谢徴眉头一皱,提醒道:“沈姑姑别过去!他不是芙蓉!”
魏情原地哆嗦,竟一下弯折了身躯,四肢着地在院子里爬了两下,脑袋后仰,飞快的从围墙翻了出去。
谢徴的光符迅速贴在他的背,一瞬间随着“魏情”消失在了视野。
而魏情的魂魄这才凝聚成形,见这一幕简直脑袋冒火,一个猛地穿过围墙飘了出去:“要死了什么东西!好肥的胆!”
“芙蓉等我!”谢徴脸色一白,当即从井盖上站起,“有野物侵了芙蓉的肉身!”
“储上你不能去!”裴嘉春拉住他的衣袖在掌心里卷了两圈,严肃道,“太危险了!”
沈吟也说:“你腿伤的很重,不适宜再动了,我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