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明素顿时面色铁青,气息不稳,说不出话来,毕竟这话说的没错,非常没错,等不起的是他自己。
好一会儿,他才将气理顺了,“那你也不该对那些弟子下手,他们都是剑宗的弟子。”他想了想,又退了一步,“其他弟子也就算了,谁准你动乌律的?他是方秉行的弟子——”
“动了就动了,那又如何?”那声音打断了他,“那小子烤得焦香,没忍住而已。”
方秉行为弟子寻了异火,乌律融合得不算顺利,但好歹是成功了,唯一不好的一点不好的就是浑身上下被烧得没一块好肉,又不能趴又不能躺,愁死他了。
如若不是这样,倒还没那么容易让“他”得手。
“可惜你不清醒,不然还能尝尝味道,嘶,年轻就是鲜嫩。”
万明素舔了舔唇。
但他又眉头紧锁,嘴唇乌黑紧绷,脸颊控住不住地抖动,眼前出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他缓缓闭上眼,又睁开,又闭上,又睁开,如此重复了好几遍。
“你可别跟我说说到现在你还想走回头路?”
那声音凶狠起来,万明素顿时感到一阵窒息,他难受地扣了扣自己的脖子,窒息感愈来愈重,他的指甲在皮肤上划拉出了几道凌乱显眼的血痕,叠在不显眼的旧伤痕上,缓缓渗出一点血来。
他慌乱地蹦出几个气音:“当然不——”
“那不就对了,”那声音就笑了起来,随即颇为夸张地高呼了一声:“万明素!万宗主!”
剑宗最近人人自危,一是怕什么时候又有弟子失踪,或者自己一不小心就变成了那个失踪的倒霉蛋,二是方秉行方长老叛逃。
虽然上面说是那么说,但谁也不信方长老会与邪魔勾结,他在剑宗经营多年,根深树大,说是副宗主也不为过,甚至万明素也不能左右他的意志。
有弟子就在私底下偷偷摸摸地拿这件事来说。
“方长老人多好呀,上回我犯了个小错,正好碰上戒律堂长老气不顺,关了我快一月,还是方长老给我求的情让我出来的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做样子,你瞧他平时将乌律当做亲子,不也一样对他下手了吗?你这个小小外门弟子,小心哪日就一样被抓走咯。”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方长老下的手?我还说是宗主就是为了逼走方长老散布的谣言呢!”
一旁的弟子就大惊失色地用力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拉进了更深更暗的角落里,“祖宗哟!小声些!你还要不要命啦?”
那弟子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骤然后怕起来,一直拍着胸口,几人连忙四处打量了一会儿,没见到其他人,心才放了下来。
那弟子小声说:“让你平时嘴快吧,真是什么都敢过自己的嘴,哼,你小心被宗主听了去,他这几日脾气可不太好。”
“方长老就是很好,”这弟子也倔得很,他瘪瘪嘴,“反正我是不会相信的。”
“行行行,他好,他哪儿都好,你可别在说话了,真怕哪日我们就被你全都拉下水了。”
就在江照林他们还在想办法寻方秉行时,方秉行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日是个艳阳天,他到的时候身上披着个破烂的黑袍,活像个从哪里逃难来的,好在妖王宫守门的小妖们认识他,没把他当做讨饭的挡在门外。
他们三三两两地围住方秉行,将他领了进去,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老方,殿下他们这几日正在找你呢,你这就来啦!”
“诶,你给我们说说呗,外面传的是真的假的啊?”
另一个小妖就说:“那还用说,肯定是假的啊!你看老方像那种人吗?”
方秉行抬起头,露出个疲惫的笑来,也不说话。他的背上还背着个身量不高的少年,昏迷不醒,倒是被照顾得很好,至少看上去比方秉行好多了。
方秉行将那少年放下,小妖们一下子围上去,对这个少年很好奇的样子,戳戳这里扯扯那里。
“江照林和行烈在吗?”方秉行问。
“噢,他们都有事儿呢,已经差人去通知了,应该快回来了。”
“我们帮你把这人抬进去吧,这人谁啊?伤成这样,还有得活吗?”
方秉行跟在他们后面,见乌律好端端地被放在了床上。
江照林很快就回来了,慕同光跟在他后面,行烈跑得远了些,还没到。
他一进来先看到了方秉行,颓然地坐在地上,头靠着床边,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刚没了父亲的孩子,他一抬头看到江照林,就情不自禁流下泪来。
他又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脸,“回来了。”
慕同光先是去床边看了看乌律,跟江照林对视一眼,就去外头叫医修去了。
江照林走上前去一把掀了方秉行的黑色罩袍,他整个身子都暴露在江照林的目光下。
方秉行平时不爱修炼,天天盯着炉子,但看上去也还是个健硕的老者,如今佝偻着身子,半边脸已经碳化,裸露的脖子和四肢上有黑色的经脉凸起在皮肤下,倒还真有一副邪修的样子。
“怎么弄的?”江照林问他。
“”他牙齿打颤,喉咙里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硌硌声,又莫名笑了起来。
“万明素,”他说:“他已经不是万明素了。”
在这之前,各大宗门剑宗偶尔会有弟子失踪,这放在修仙界是个很正常的事,只要没涉及到什么重要的人,大家都不当回事。
后来方秉行自妖族回到剑宗,才发现乌律出了事儿,陆续失踪的弟子也变得多了起来,万明素派人查,但最后都没查出个什么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