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去查,也是什么都查不到,像是有什么人将一切蹊跷都抚平了,那段时间方秉行见谁都在怀疑。
但很快他就自顾不暇了,剑宗开始有了方秉行勾结邪魔的传言,愈演愈烈,到后来,就好像成了真的似的,他真的吃了那些失踪的弟子,甚至吃了他的弟子乌律。
然后就真的有人站出来指认他了。
他的身体也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尽管大部分人都没见过邪魔的样子,但不妨碍方秉行如今这副模样令他们害怕。
那些原本站在他一边的长老们要么倒戈,要么失踪,万明素愈发势大,还好方秉行留了心眼,逃了出去,不然只怕是真的要把命留在那里了。
慕同光很快就带着医修回来了,行烈也跟在后面。
医修正要给方秉行看看,被他躲了一下,“先看看乌律吧。”他指着床上的少年。
医修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去看了看乌律,只碰了乌律一下,他就“嚯”了一声。
“这人怎么回事,里头都被掏空了啊。”
除了方秉行,所有人俱是一怔。
医修又戳了戳乌律柔软的皮肤,“这里头也不像是血肉啊,要瞧瞧吗?”
他看向江照林,江照林却看向方秉行,然而方秉行像是早就知道一般,一点也不惊讶,他见江照林在看自己,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最终点了点头。
医修手指化作利爪,往乌律的心口一划,原本充盈的身体顿时瘪了下去,从伤口处冒出一缕缕黑色的丝线,几下就将伤口扒牢了。
医修连忙后退了几步,捂住口鼻。
伤口两边的皮肉被丝线往中间拉,渐渐闭合,只剩一道由黑色丝线凝成的凸起的“疤”。
江照林出声拦住了还想继续的医修,让他出去了,医修环顾了一圈,看看地上的方秉行,最后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乌律,了然地叹了口气,走了。
方秉行的声音沙哑,刮过耳朵仿佛有种刺痛感,“他已经死了很久了,我把他带来,就是为了让你看看,接下来就要给他解脱了。”
江照林、慕同光和行烈当然都明白这个“解脱”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找到了其中一个失踪的弟子,”方秉行继续说:“很好找,他就在离剑宗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里。”
“我本来以为他没事,想将他安置到另一处地方,但等我准备好,第二日再去那里时,整个村子都没剩一个活口,他就在村口处打转,已经不是活人了。”
后来也正是那个村子,成了指证方秉行的有力证据。
方秉行扶着床边站起身,将乌律扶起来靠在他的肩膀,他身上冒出灰白色的火焰,很快,乌律在他怀里化为一抔灰。
“万明素与邪魔有关?”江照林喃喃道:“为何我上次见到万明素一点感觉都没有?”
方秉行抬头,焦黑的那半张脸在阴影里格外瘆人,似笑非笑地说:“他整个人都成了容器,再用剑宗的剑势做遮掩,他人自然轻易察觉不到。”
剑宗之所以能有如今的辉煌,六成都要归功于剑势。
剑宗最初的选址在古战场的一方剑冢,剑冢葬了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剑,剑势凌厉,一般修士都靠近不得,后来老祖使了百般法子,又经过多年的消磨,才让剑势有所收敛。
剑宗创立后广收弟子,他们愿意拜入剑宗的原因有二,一是老祖修为与剑术高深,二便是这剑势能磨练剑修心性,提高他们与剑的契合度。
正因如此,发展到后来,天下九成多的剑修都归于剑宗。
江照林攥紧了袖口,似乎还有一丝期望,“他是自愿的吗?”
方秉行古怪地笑了一声,“他若是有一丝不自愿,我也不会这样了。”
他不怪江照林对万明素的那一点信任,毕竟在他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之后,还压下心底的疑虑,为万明素开脱,乐呵呵地跟人家称兄道弟。
他指着自己焦黑的半张脸,说:“这是我自己烧的。”
接着,他脱下罩袍,又解开衣襟用力往下一拉,半个焦黑的身子暴露在众人眼前。
“如果我没将自己烧成这样,恐怕也要求到你面前将我解脱了。”
严格来说,方秉行的异火来自江照林,而江照林的火又与行烈同出同源,他们三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血亲。
一时间,江照林与行烈竟生出一种诡异的灼烧感,行烈的面颊不自觉抖动了一下,有些受不了。
“我自己下的手,我自然清楚,治不了的。”方秉行说。
他的半边身子已经坏死,动也不能动,修为跌了大半,能拖着这样的身体躲过万明素派出的追兵,还带着乌律,来到妖族,已经是极其幸运的事情了。
江照林缓缓闭上了双眼,随即快步走出大殿,只来得及留下一句轻轻的话,“你先好好养伤。”
方秉行就在这里暂时安顿了下来,他将照顾他的人都打发走了,来来往往经过他门前的人都轻手轻脚的,以往总是跟他吵嘴的行烈都安静了。
也就只有江照林去敲门他还愿意应。
慕同光端着东西站到门前,敲了敲门,“喂,喝药啦。”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要是不知情的恐怕都要怀疑方秉行方长老是不是死在里面了,但慕同光知道他那个死德行。
“你要是又不喝药,可别怪我又去告状啊,到时候可就不是我这样轻言轻语叫你喝药了。”
显然,慕同光口中的“轻言轻语”还有待商榷,但他所说的“告状”却是实打实的,且方秉行还就吃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