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锋知道主人喜欢蔡元祯,既然喜欢那就强抢好了,反正主人有的是手段和力气,不管蔡元祯是怎样的清高和贞烈,主人一定都有办法的。
可为什麽,偏偏选择让自己痛苦,也要放手呢?
无锋不懂。
上了马车之後,蔡元祯也忍不住掀开车帘频频回头。
因为她知道,看一眼就少一眼。
马车渐行渐远,江煜却始终站在原地,他今日穿了一身肃穆的玄色长袍,广袖垂落被风拂起如墨云翻涌,披在肩上如瀑布般墨色的长发被风扬起又丝丝散开,哪怕远到看不清他的脸,蔡元祯也仿佛能感受到他依依不舍地情感。
心一丝丝抽痛,她生怕控制不住自己回过头去找他,所以干脆放下了车帘,靠在车壁上痛哭起来。
阿枝被蔡元祯斗大的泪珠给吓到了,连忙上前安抚。
蔡元祯靠在了阿枝的怀里,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温暖的怀抱。
马车越驶越远,在城墙之上有一人双手负立,用同样一双眷恋不舍的目光看着她离开,一直到马车消失不见,他都没有离开,目光遥遥望向远方,可远方只剩下了淡淡的青山。
身後的随侍忍不住上前提醒了一句:“陛下,这里风大,可得仔细身子。”
萧楚陵微眯起眼,收回了目光,擡眸看着广阔的天地,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无边无际的孤独。
停留了一会儿之後,他才缓缓擡起脚步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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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枝是第一次来东洲府,所以她觉得什麽东西都很新奇,看见路边的食肆便走不动道了,蔡元祯宠溺地笑着给她买了许多好吃的。
阿枝笑得纯粹又乐不可支,惹得蔡元祯一阵心痛和恍惚。
回得来的是阿枝,回不来的是木槿。
那个可爱又可怜的女孩,永远地被埋葬在了他乡。
蔡元祯摇了摇头,努力驱散脑海中悲伤的回忆,离家八年,她终于又回来了,就算是一个人遍体鳞伤地回来,也应该高兴一点。
蔡府依旧是那个熟悉的环境,当她出现在蔡府门口的时候,洒扫的阿嬷手中的扫把都微微颤抖,然後兴奋地喊道:“蔡当家……蔡当家回来了。。。。。。。是蔡当家回来了!”
蔡元祯顾不得拿马车上的包袱,拉着阿枝一同进了屋。
很快,衆人从各个院落里跑出来,有娘亲丶元宝丶大伯一家丶二伯一家,还有年轻的小辈,蔡元祯叫不上名字的人……
他们都欢快地围着蔡元祯转,孙秀荷又气又喜地拍了蔡元祯一下:“你这死丫头要回来怎麽不提前说一声,也好让我们去接你嘛。”
蔡元祯冲她眨了眨眼道:“我这不是学你们,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呀。”
孙秀荷没好气地又打了她一下。
当看见祖父跌跌撞撞从屋里撑着拐杖跑出来的时候,蔡元祯终于绷不住了,热泪盈眶地跑上前扶住祖父。
祖父伸出颤抖的,已经苍老如枯枝般的手抚摸蔡元祯的脸庞,激动地说:“好……好好,回来就好。”
此时此刻,千言万语都难以赘述,蔡元祯用力地点了点头,享受着这一刻的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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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祯回到蔡氏纸坊,无疑是给大家打了一剂强心针。
虽然纸坊中有些後来的人没有见过这个传说中造出澄心堂纸的蔡当家,但无一不是对她崇拜不已。
年纪轻轻就造出了空前绝後的澄心堂纸,掌贡纸权足足九年,甚至还得皇家青睐入宫修补古籍,完事儿後还得陛下恩赐,将藏书阁以蔡元祯的名字命名。
哪些成就哪怕是一件放在一个人身上都足以光耀门楣,可偏偏这些都只发生在蔡元祯一个人身上,这谁听了不得称一声牛?
而且,人家这一圈惊天动地的事做完也仍是盛年,将来还有不可限量的前途,真是让人听了万分艳羡。
蔡元祯没有过度沉浸于衆人对她的夸赞之中,回家之後休息不到两天便开始绕着纸坊打转。
在上京修复古籍那麽多年,蔡元祯在攻克难关的同时也收获了不少心得,对纸坊运转模式也进行了革新改进。
看着蔡元祯整日劳累奔波,孙秀荷忍不住唠叨:“这都才刚回来没多久,就不能好好休息一下嘛,也不知道为什麽我生的儿女都不会享福的,一个个不是围着纸坊就是窝在书房,不管冬冷夏热,也不知道是有糖吃还是有钱捡,那麽上心。”
蔡元祯笑着跑过去撒娇:“我们能那麽专心还不都是靠娘亲整日不辞辛劳帮我们打理好衣食住行,我们取得的成就自然也是有娘亲一份功劳,将来一定要给娘亲立个碑才行。”
孙秀荷戳了一下蔡元祯的额头,笑骂道:“就你会说话。”
自打蔡元祯从上京回来之後,孙秀荷再也没有过问她的婚事。
对这个时代来说,她确实已经过了最佳的议亲年纪,而且如今她掌蔡氏纸坊管家权,有些人家就嫌她牝鸡司晨,觉得此女绝非做妻子的良选。
孙秀荷若是从前听到这些话难免会跟着紧张,可如今却是一点不在意,她女儿那麽厉害,那些人不过是嫌她不好拿捏才这麽说的,也不知道这些人哪里来的自信,人家压根没看上他们,他们还挑上了。
她女儿就是真龙天子也配得上,这些人也不照照镜子,切~
孙秀荷也没过问她和江煜的事,眼明的人都晓得,这两人是选择各奔前程了。
回到东洲府处理完一系列事务之後,蔡元祯才得空开始给江煜写信,可当她研磨好墨之後却又迟迟没有下笔,这时她才终于明白什麽叫千言万语终难诉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