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暴力
封闭训练结束後的第三周,剧组正式开机。
第一场戏选在旧码头仓库——
破窗漏进的天光像褪色的底片,空气中浮动着潮腥的铁锈味。
郁燃站在监视器後,戴着耳机,指尖搭在计时器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镜头里是林羡的背影,他需要在十秒内完成一次“回头”——
没有台词,只有眼神。
可这条从清晨六点拍到下午三点,NG四十二次。
每一次,郁燃都只是淡淡地说:“再来。”
声音低而平,听不出情绪,像一把钝刀缓慢地磨在骨头上。
林羡没有反驳,转身走回起点。
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进领口,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肩胛骨。
第七十三次,林羡的睫毛开始发抖。
郁燃仍盯着监视器,薄唇吐出两个字:“继续。”
现场安静得只能听见雨声——
人工降雨机的水柱打在铁皮屋顶,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审判。
晚上十点,收工。
演员们裹着羽绒服蹲在角落喝姜汤,只有郁燃留在仓库中央,一盏孤灯照着他。
他蹲在地上,用抹布擦拭被雨水泡软的地板标记。
动作很慢,仿佛那是世界上唯一值得专注的事。
林羡走过来,蹲在他旁边,声音带着沙哑:“郁燃,你在生气?”
郁燃没擡头,抹布在指间拧出浑浊的水:“没有。”
“那你为什麽……”
“我只是想拍到最好。”
语气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底下却暗涌着看不见的漩涡。
林羡沉默片刻,伸手想拿走他手里的抹布。
指尖刚碰到,郁燃倏地起身,留下一句:“早点休息。”
背影笔直,像一条不肯弯曲的线。
第二天,拍对手戏。
剧本里,林羡需要在转身时对郁燃露出一个“即将拥抱却收住”的表情。
郁燃要求精确到零点五秒——
多一秒显得滥情,少一秒又不够克制。
整整一上午,林羡在镜头前转身四十六次,每一次都被郁燃摇头否定。
“眼神太软。”
“肩膀太高了。”
“呼吸声重了。”
每句评价都像冰碴,轻飘飘地落在皮肤上,却留下细小的血点。
林羡的嘴唇开始干裂,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到底哪里不对?”
郁燃没回答,只是按下回放键,把林羡刚才的表演倒回去,再播放,再暂停,再倒带。
屏幕上的脸被定格在瞳孔微颤的瞬间,像一具被解剖的标本。
林羡站在原地,突然意识到,郁燃不是在否定他的表演,而是在否定他的“存在”。
夜里收工,剧组大巴坏了,所有人被困在片场。
後勤临时支起大锅,煮热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