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若缺记得很?清楚。
在最后?的战役里,她为?了减少百姓伤亡,集结了一支小队,夜袭敌营。
最后?一剑斩下废帝的头颅,自己则跌下山崖。
她皮糙肉厚,没当场摔死,却也奄奄一息。
那?一晚天上有一轮红月,呼吸间尽是血腥味,妖异得不似人间。
而后?提着酒葫芦的仙人出现在她面?前,似是觉得有趣,笑吟吟地问:“想活吗?”
宁满当然想活。
她其实还没吃几顿饱饭。
她不担心没人照顾殷不染,却怕她为?自己难过得吃不好?、睡不好?,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都掉了。
她还答应了殷不染要和她一起过冬,一起吃烤柿饼。她这辈子很?少失约……
于是宁满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力攥住了仙人的衣摆。
仙人说:“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满这个字不适合你?,从?今往后?,你?就改名叫宁若缺吧。”
所以她现在是宁若缺,而非宁满。
早在宁满放下那?只香囊时,宁若缺就已经清醒过来了。
也正是那?时,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不是幻境,而是自己所遗忘的记忆。
她以为?的、沉入幻境的过程,其实是被迫“翻阅”了自己的识海。
殷不染没有骗她。
她可?能真?的忘记了很?多事。
宁若缺此时的心情实在是五味杂陈,所以一开?始没有及时拒绝“殷不染”的邀请。
她依然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像是有很?多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既说不出口、又无法释怀。
最后?只道:“殷不染,她不是这样的。”
宁若缺语气认真?:“她不会直接向我说谢谢。”
“她觉得那?些藤球、草蚱蜢、新衣服和首饰,都是她应得的。是我未能履约的赔礼。”
“殷不染”瞳孔骤缩,宁若缺却还在絮絮叨叨地讲个不停。
“她也不会在替我治伤的时候,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
“她气我不好?好?照顾自己,必定会发点脾气。”
但殷不染下手从?来都很?稳,生气是一回事,想要把她治好?,是另外一回事。
宁若缺又停顿了一次,再开?口,声?音变得更加低哑。
“她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变白了,但白得很?好?看,像月光下的雪。”
“人也比当年瘦……”
甚至因为?身体不好?,比殷家覆灭那?时还要瘦。哪怕碧落川的伙食比军营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宁若缺知道眼前人并非殷不染,这才是真?正想要困住、甚至杀死她的幻象。
饶是如此,她也难以对着这张属于殷不染的脸下手。
那?两年相互陪伴的时光,在拭去岁月的尘灰后?,如此清晰。
宁若缺的心随即被汹涌而来的情绪淹没,跳得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