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这个便够了。”鱼徽玉咬了一口还热乎的饼子,方才觉得空落的腹中好受些许。
“我今日在宫里寻不到你,你去了何处?”姚诗兰问道。
“我身子不适,先回来了。”吃饼有些干噎,鱼徽玉抿了口茶,她不愿多提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也许别人也会像鱼倾衍那般想她。
何况姚诗兰向来不看好她与沈朝珏那段往事,说了还可能徒增姚诗兰的不快。
“你诗宴没看完就走了,可惜错过了後头的精彩。”姚诗兰摇头叹息。
“我第一轮入围了?”鱼徽玉猜测。
“那倒不是。”
“那是什麽?”鱼徽玉又想,“我兄长把票投与你了。”
“快莫提了,我同你一样,第一轮便落选了。”姚诗兰撇嘴,甚是惋惜。
鱼徽玉想来也是。
在国子监的时候,姚诗兰比她还不好学,再如何鱼徽玉还会回去写课业,姚诗兰从来都是交由侍从写的。
故而姚诗兰长姐以为她不学无术,给她寻了个同样对诗文不感兴趣的郎君说亲。然姚诗兰虽不喜诗文,却喜欢多才之人,以她的话来说,便是越缺什麽,越想要什麽。
“那是谁夺魁?”鱼徽玉问。
大康文武皆看重,不论男女,稷下百花齐放,各有光彩,高下实在难猜。
“是那姓孟的女师,她当真才情了得,就连徐妃娘娘那样的才女都险败于她手下。”姚诗兰道。
鱼徽玉猜中了一半,她原就在徐清漓与孟兰芷之间抉择。
“诗宴选票全凭文士喜好,不能完全以此定下输赢。”鱼徽玉轻声道,在她看来,孟兰芷与徐清漓难分伯仲。
“理是这麽个理,可侍郎大人三票都给了那孟女师。”姚诗兰冷哼道,虽对孟兰芷的文才心服口服,但见一个外来寒士得此青睐,心中实在不快。
“他行事向来谨慎,选票定是有过斟酌,怎麽可能全凭喜好。”鱼徽玉对鱼倾衍还有些了解,比起个人情感,他更会权衡利弊。
“这倒也是,总好过投与徐妃娘娘。”姚诗兰颔首。
鱼倾衍会把票给徐清漓,那便更不可能了,远不如会把票给她们二人的可能大。
与沈朝珏相比,鱼倾衍更懂得避嫌,他与徐清漓幼时定下婚约,後徐氏公然悔婚,徐清漓入宫为妃。
在婚约解除前,二人是京城衆人眼中公认天生一对的才子才女,是天赐良缘,声名相当于远在燕州沈朝珏和孟兰芷。
那时鱼徽玉已经离了侯府,听说了徐氏与侯府退除婚约的消息,心中诧异不已,不知其中是何原由。京中士族联姻,非到万不得,绝不会轻易解除。而徐氏此举,无异于打了侯府一记耳光,是不给侯府留颜面。鱼徽玉难以想象,素来将家族颜面看得极重的鱼倾衍,该是何等神情。
鱼倾衍只是扫了眼徐公亲笔所书的退婚书,面色淡漠如常,礼回长信,祝女方另觅良缘。
被女方退婚,京中暗议不断,有人当笑话看,而鱼倾衍此举端方从容,气度恢弘,彰显江东望族雍容大度。朝中言论矛头更是直指徐公不守承诺。
婚约解除前,徐清漓时而会来侯府作客,鱼徽玉对她印象极好,温婉得体,不像是会主动提出退婚之人。
记得有一回,徐清漓来访时,恰逢鱼徽玉被鱼倾衍训斥,鱼倾衍罚她去抄写家书,鱼徽玉向徐清漓递去求救的眼神。
徐清漓见状会意,上前柔声求情,“想来徽玉是无心之过,长公子还是且谅她这一次罢。”
鱼倾衍不会拂了客人的面子,瞥了鱼徽玉一眼,“今日徐小姐为你说话,下次不可再犯。”
自此以後,鱼徽玉对这位准嫂嫂愈发好感,心中暗想,来日她嫁来侯府,想必自己日後定会少受些责罚。
徐清漓待她极好,每回来都会带些珠钗环佩作为礼物,还会为她父亲捎来伤药,这般贤良温婉的女子,谁若娶了,真是莫大的福气。鱼徽玉有时甚至觉得,嫁与鱼倾衍,反倒委屈了她。若她真进了门,自己定要待她更好些。
只是再相见,她已成宫妃。
到底是徐清漓自己的选择,鱼徽玉无从得知他们二人会不会遗憾神伤,毕竟十数年情谊,一朝断尽,连她都为之可惜。但确实二人在退婚後不再互相联系打扰,纵有迫不得相逢,也会恪守礼数,避嫌当作不相识,从未落过旁人半点口实。
鱼徽玉和离後想像他们一样,与沈朝珏决绝,她以为沈朝珏也是如此作想,过了一年,没想到沈朝珏还与她说要和好。真是可笑,既然说了和离,她便不会回头了。
“对了徽玉,你还有一票呢。”姚诗兰说罢,将装着票纸的小竹筒给鱼徽玉。
鱼徽玉旋开竹筒,倒出一卷纸笺,徐徐展开,上面写着一个珏字。
笔迹再熟悉不过,鱼徽玉有些恍惚,在从前,沈朝珏书信文书习惯只落款一个“沈”字,朝中沈姓官员不少,鱼徽玉问他为何要落款“沈”,“珏”字不是更好辨认。他却说,“沈”是沈氏的沈,不是他一人之名。
沈朝珏却说“沈”是沈氏的沈,不是他一个人。旁人也许不解,鱼徽玉了然,却也惑然,他从出生就为沈氏的荣光而来,做的所有都为沈氏。鱼徽玉想问他,沈朝珏你真的在为你自己而活?她终究没有问出口,这个问题太突兀了,太奇怪了。他大抵不会在意答案,她却隐隐心痛。
“是谁?”姚诗兰见鱼徽玉容色静默,不免好奇。
“不认识的人。”鱼徽玉将纸笺重新塞回竹筒,指尖轻按,合上了竹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