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两指拾起一块杏仁酥,蓦然问起,“徽玉妹妹,听闻你兄长在吏部为官执事正直。前几日我夫君无意犯下小纰漏,可否劳你向你兄长说说情?”
鱼徽玉正在吃莲蓉糕,闻言一怔。
太久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家人了。
离家後,鱼徽玉了解家里事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得知父亲又赴沙场,得知鱼倾衍在朝中平步青云,在吏部混得风生水起,得知二哥哥远去外省办差,得知阿瑾办了周岁宴。
“实在惭愧,”鱼徽玉艰难开口,“我与家中许久没有联系了,此事我怕是力所难及。”
别说现在,即便是还在侯府,她也没有和鱼倾衍讨价还价的馀地,若真在鱼倾衍面前说及这些,怕是早被他那冷厉眼刃剜得体无完肤。
“是不能帮,还是不愿帮?”李夫人笑意浅了几分,“不是说好大家都是亲姐妹吗?不过是让你兄长在吏部清点时略擡贵手,有这般困难?你去与他求求情好不好,日後你若也有所需,我必当倾力相助。”
鱼徽玉窘迫难言,还好有陆晚亭在一旁周旋劝解,李夫人才勉强作罢,收回要她帮忙的念头。
见此景,其馀夫人寻由推拒,无人肯收下糕点。
当日回去,鱼徽玉带回了满满当当的食盒,沈朝珏回来时,她还在吃糕点,面上没有半点沮丧之色。
一桌点心堆叠如小山,入口甜香,带着些许涩意。
沈朝珏一句话没说,坐在鱼徽玉身边。
鱼徽玉扭头看沈朝珏,三言两语与他一笔带过今日所发生的事。
烛芯跳跃,在她眸中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沈朝珏取过一块糕点送入口中,“日後别自讨苦吃了。”
鱼徽玉没有生气,她鲜少生气,总是能找到安抚自己的出口,随口一出,“只有你不是看在平远侯府上与我在一起。”
彼时平远侯府风头正盛,老皇帝病重,唯一心愿是平定边塞叛乱,平远侯在边地打了场漂亮仗,皇帝龙颜大悦,特赐兵符,侯府权势由此更上一层。京中衆人无不欲借机攀附,寻求庇护。
而鱼倾衍在吏部雷厉风行,年轻有为。
近日吏部清查官员,首当其冲的就是大理寺。
第一个被开刀,不料竟查出周游一行人经手的案卷出了岔子。平远侯府与太傅府似有默契般,同时双双施压,沈朝珏受牵,二人被列入重点审查。
天际墨云翻涌,有山雨欲来之势。
那是鱼徽玉离家这麽久,第一次再见到家里的人。
大理寺门口,衆多侍卫按剑而立。
吏部清查,锋芒直指大理寺,里面气氛凝重肃穆。
鱼徽玉与陆晚亭匆匆赶来,此时朱门外侍卫看守,两个弱女子被冷刃拦在阶前,“现在清查大理寺,你们两个女子岂能入内?如若再靠近,小心对你们不客气!”
“我看谁敢拦她。”
一道声音从内传出,鱼徽玉认得这位走出来的侍卫,是鱼倾衍身边的亲随。
“睁大你们的眼,这是我们侯府的小姐,吏部侍郎大人的亲妹妹。”他声音不高,却有一股威压。
其他侍卫闻言,铁剑应声而移,纷纷退让出一条通路。
“长公子在里头办事,小姐要是想进去求情,现在可不是时候。”侍卫劝道,连语气都如其主的三分薄凉。
鱼徽玉咬唇不语,终是转身离去。
以她的了解,自己进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回家等审查结果。
大理寺内。
潮湿阴暗的地牢深处,霉湿之气扑面而来。几个身着官服的男子被囚于同一间牢房内,气质身份与周遭犯人格格不入,面上是同样的惶惶不安。
牢房内的几人共同参与了一桩命案的审查。几人急得团团转,唯独角落的二人静默不语。
周游犯愁,“我这才升迁不久,不会很快被贬回去吧。”
沈朝珏瞥了他一眼,“还有命就不错了。”
地牢入口处,两道身影伫立,分别是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位青年。
“太傅大人何必亲自来一趟?”青年问。
“我可是听说,里面关着的,有侍郎大人的亲妹夫。”许太傅道。
“许大人说笑了,什麽亲妹夫,家父从未认可这桩婚事,全是小妹不懂事罢了。”鱼倾衍声音冷峻,凤眸微眯。
“既然如此,侍郎不会徇私舞弊吧?”许太傅随之低笑。
“绝无可能。”
鱼倾衍步入地牢,亲自审问每个涉案官员。还未审完就水落石出,是其中一人疏漏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