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他冷静得可怕。
他跪在袁阿翁床前,规规矩矩地给袁阿翁磕了三个响头。
他转过身子来淡淡地对身后极力捂着嘴不肯发出一丝一毫声音的祝昭说:“我们换了孝服去正堂。”
日头初升,雪后初霁,天光响晴。
正堂已是一片缟素,袁府已是白幡如雪。
灵堂里只有几人。
祝昭领着赵楫和李烛跪在灵前,麻木地随着声音磕头。
李烛在祝昭旁边跪下,沉默磕头:“可要我去报丧?”
“袁琢说阿翁喜静,我们几个送送他就好了。”
祝昭起身,李烛虚虚扶了她一把,祝昭向他颔首表示谢意。
“中郎将与阿翁相依为命多载。”赵楫向祝昭行了一礼,“祝姑娘请多宽慰帮衬他,天策卫的事情就交给我和晦卿,让中郎将别担心。”
祝昭依然颔首回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他人呢?”
“请人做法事,后续的发丧,以及扶灵回瑕州,这些事情都需要人做。”李烛道。
赵楫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祝昭再次看到袁琢的时候,是在晚上。
他跪在灵柩前,背影挺直。
府中的嬷嬷悄悄同祝昭说:“主母,主君已经一日未进食了,您劝劝他。”
祝昭微笑着应了一声,抬脚进了正堂,跪在了他身旁。
“我来守灵,你去歇息吧。”袁琢轻轻道。
他的喉间像是被塞住了一般,暗哑。
“我来吧,你好歹吃些东西。”
“让我一个人陪一会阿翁,好吗?”
祝昭转过头去看他,然而他只是一身孝服,目光呆滞地望向前方。
她忽然觉得内心一阵抽痛,她在世上没有这般相依为命的至亲,或许不能与他感同身受。
但她知道袁阿翁待她好,好到虽然只认识月余,她也会为他大哭好几场。
更遑论袁琢?
他自小没有受到父母关爱,袁阿翁给他的爱是独一无二的,是绝无仅有的,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如何能不悲伤,他如何能强颜欢笑?
“好。”祝昭提起衣摆起身。
青油灯在灵柩前明明灭灭,照得灵幡上的墨字泛起幽光。
香炉里的香灰积了厚厚一层,几炷香歪斜地插在其中,有的已熄灭,只剩一截焦黑的香头。
袁琢跪坐在蒲团上,膝盖早已没了知觉。
听到脚步声远去后,泪水这才不受控制地砸在孝衣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灵堂外的风拍打着窗棂,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
“阿翁,办好所有的事情我就来找你,很快的,用不了多久。”他喃喃自语。
他颤抖着拿起纸钱,丢入火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