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她并肩立在中段,距离刚好能顺过气。她盯着墙脚的光边:「再内收两公分。」
他对工程点头:「收。」
主管嘟囔:「两公分谁看得出来。」
她淡淡:「看不出来,感觉得出来。」
他补刀:「这里要的是光的边界正确。」一句话落下,现场安静了两秒。
有员工端着茶盘经过,脚步在转角犹豫了一下。
胡礼向侧边挪一格,把风让过;杯壁相碰一声很轻,像提醒谁别靠满。她忽然问:「你在意被看,还是在意看的人?」
他沉了一拍:「我在意怎麽被看。」
她低低一笑:「那就把画面交给光,别交给嘴。」
他嗯了一声,像承诺,也像自我约束。
工程把测试灯摆上,焦向偏了半寸;影子被拉长,在墙角短暂重叠。
她没有立刻去调,让那一下停了半拍;等旁边有人经过,她才擡手把灯头往回带两度,影子慢慢拆开,各自回到自己的边。
他侧身看着墙上的那一瞬,喉结缓了一下;指腹在袖口上按了按,像把什麽收好,又没收干净。
夕阳往下走,白墙被染成很淡的暖。她把最後一组落点标完,站起来,手在衣侧抹过,指尖像还带着黏胶的触感。
他侧过身,让出出入口,顺口问:「晚上回去别加班。」
她「嗯」了一声,却把那张剩下的蓝色贴点收回袋里:「我回去把动线节奏梳一版,明早给你看。」
「明天说。」他语气很轻,像把话留到後头。
临下班前,运营来对接门禁与标识:「老有人走错,要不要封死一端?」
穆天朗看向她。
胡礼想了想:「两端都留,让人自由相通。不封。把引导放在入口——在人视线高度做图示主导,文字只作辅助;内侧角落可加小字。不用地贴,不画地线。」
他点头落句:「双侧保留。本区入口图示上墙,视线高度;文字从简。地面不做导引,只用光。先依胡设计师出稿图,在其负责的三个区域先行执行,落实。」
【度假村。员工宿舍。夜】
公司内网群还有零星讯息在跳。工程小王悄悄私讯她:「今天现场好像有人在不该拍的区域晃,安保在查,你别被卷进去。」
胡礼只回两个字:「知道。」就把手机倒扣。
宿舍狭长的走道被黄灯拉得很柔,门缝透出几道光。
她把抄好的「动线节奏」夹回小画册,页角用铅笔压出一道浅折痕——两点分在折线两侧,不必解释给谁听。
洗手台边,她把指尖那道细红痕在水下冲了冲,按住两秒,擦干。拿起小胶布比了比,又笑着收回——不痛,不贴。
窗外风从椰子树叶里穿过,细细地刷。她坐回书桌,把今天的现场小结按三栏记:光丶风丶人。最後一栏写到一半停住:人会自己告诉你答案。
手机又亮了一下,是群公告:明早九点,北侧玻璃廊道例行巡检,非相关人员勿入。
她盯着那行字,指节敲了敲桌面,低声道:「我相关。」把相机电池充满,画筒靠墙,包里只留必要的笔与纸。
灯关前,她把那只自用的外白杯放回架上。她撕下一张便条,夹进小画册封底——只留一句给自己:规矩在,温度也在。
她合上灯,宿舍回到安静,像水面终于不再起波纹。她很快睡去。
【度假村。总裁办公室。夜】
晚些时候,穆天朗在办公室把工作事项回覆敲成两行,干脆地发出去:
「内庭过渡廊道:双侧保留。」
「依胡设计师出稿图,先在其负责的三个区域图示于视线高度上墙;地面只用光,按此落地。」
光标又闪了两下,他没有再补。
夜里,他倒了半杯冰水进那只黑雾面杯。杯壁起了一圈细细的露,杯底在木桌上慢慢印出一枚淡痕。
他没有擦,只把黑雾面杯移回正中,任那一圈水印自行退去,像把靠近留在看得见的距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