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城指尖微凉,方才在殿外徘徊时沾了些露水,此刻望着卫锦绣含笑的眉眼,昨夜未眠的疲惫忽然被心口的涩意盖过,连带着声音都轻颤了几分。
卫锦绣见她眼底泛着红丝,袖口还沾着草屑,显然是等了许久,心里莫名一软,刚要再说些什麽,手腕却被许连城轻轻攥住。
那力道不重,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怕碰碎什麽珍宝,又像怕一松手人就会消失。
“我等了你很久。”许连城的声音压得很低,晨光里她的睫毛颤了颤:“你离开没有与我说…”
卫锦绣指尖微缩,被她攥住的地方有些发烫。
她能感受到许连城话语里的委屈,像积压了许久的潮水,终于在这一刻漫过堤岸。
可她偏过头,避开那过于灼热的目光,低声道:“殿下身份尊贵,不必…”
“我不在乎身份…”许连城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她似乎在等一个许诺…
这话像惊雷落在晨露里,卫锦绣猛地擡头,撞进许连城盛满星光的眼眸里。
那里面有重生而来的执念,有世俗禁锢的痛苦,还有毫不掩饰的爱慕,烫得她心口发慌。
她刚要抽回手,身後却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卫锦绣!”
南汐穿着一身鹅黄短衫,靛蓝筒裙扫过石板路,带着满身朝气跑过来,看见两人相握的手,眼睛一亮,却没多想。
径直走到卫锦绣另一侧,自然地挽住她的另一只胳膊:“你们在说什麽悄悄话?我炖了南诏的椰奶粥,正想喊你去尝尝呢!”
许连城的手猛地松开,像被烫到一般收回袖中,指尖蜷缩着,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她看着南汐毫无顾忌的亲近,看着卫锦绣被挽住时并未推开的手臂,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方才涌起的勇气瞬间被冷水浇灭。
南汐这才察觉到气氛微妙,她眨眨眼,看看脸色发白的许连城,又看看神色僵硬的卫锦绣,忽然笑道:“公主也一起?我让侍女多备一碗。”
她的直率像阳光,照得许连城那点隐晦的心思无所遁形。
许连城扯了扯唇角,想挤出笑容,脸上的肌肉却有些僵硬:“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去回禀父皇。”
她转身时衣袂扫过玉兰枝,带落几滴晨露,砸在卫锦绣的鞋尖上,冰凉一片。
“她怎麽了?”南汐歪着头问,伸手碰了碰卫锦绣发烫的脸颊:“脸这麽红?她好像不高兴?”
卫锦绣望着许连城渐行渐远的背影,那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孤绝,像前世某个雪夜她目送她走进宫墙的模样。
她甩开南汐的手,深吸一口气:“没什麽。”
可心里却乱成一团麻——许连城的执着,南汐的坦荡,像两股力道,拉扯着她往不同的方向走。
南汐却不依不饶,凑近她耳边,声音清脆如铃:“我知道了!她是不是也喜欢你?”
卫锦绣心头一跳,猛地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休要胡说!”
南汐眨眨眼,掰开她的手,笑得狡黠:“胡说?那她为什麽攥着你的手不放?为什麽看我的眼神像要吃人?”
她凑近一步,鼻尖几乎碰到卫锦绣的脸颊。
“你们好胆小喔~喜欢都不敢说,怕什麽呢?就像我,喜欢你,我就告诉你呀,你喜不欢我不重要,我喜欢你就要告诉你…”
阳光越发明媚,照得卫锦绣脸颊发烫。
她看着南汐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世俗的阴霾,只有纯粹的欢喜,像南诏永不落山的太阳。
可许连城方才眼底的红丝与委屈又浮现在眼前,像心头压着的一块冰。
她後退半步,避开南汐的靠近,低声道:“南汐,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远处传来宫人的脚步声,许连城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回廊尽头。
卫锦绣望着那空荡荡的转角,忽然觉得这汀兰苑的晨光,竟比昨夜的月色还要让人恍惚。
一边是坦荡荡的炽热,一边是沉甸甸的隐忍,她站在中间,进退两难,连呼吸都带着说不清的涩味。
年节的气息顺着宫墙的缝隙钻进来,红绸灯笼挂满了御道两侧的梧桐,宫人们往来穿梭,捧着糕点丶绸缎,笑语声此起彼伏。
南汐这几日总像只雀跃的小雀,缠着她说要去看城中的年俗灯会,说南诏的年节要跳火盆丶敬山神,非要拉着她出宫见识凉国的热闹。
卫锦绣被缠得头疼,却更怕面对那双过于炽热的眼睛,只得寻了借口,独自溜出了宫门。
其实还有个藏在心底的缘由——今日是她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