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讨厌我
风雪卷着猎猎风声扑来,吹得她披风下摆簌簌作响,她却浑然不觉,只加快了脚步。
方才宴席上见卫锦绣始终沉默饮酒,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疏离,散席时又独自离席,她便悄悄跟了出来。
远远望见那抹玄色身影立在廊下,风雪落满肩头,像一尊被寒冰冻住的石像,连背影都透着“拒绝靠近”的冷意,可许连城此刻看在眼里,心里却烧着一团火—…
这一次,说什麽也不能再让她独自挨冻了。
卫锦绣正望着阶下被风雪压弯的梅枝,枝头的残红在白雪里格外刺目。
耳畔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带着风雪的呼啸,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指尖下意识拢了拢肩头的披风。
那是方才许连城硬塞给她的,布料厚实,竟还留着对方掌心的馀温,让她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怎麽独自站在这里?风雪这样大,仔细冻着。”
许连城在她身侧站定,发间落了层薄雪,鼻尖冻得微红,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揣着团不肯灭的炭火。
卫锦绣侧过脸,睫毛上沾了点雪粒,声音被风吹得有些轻,却带着惯有的疏离:“臣只是透透气,殿下不必挂心。”
“透气也该找个避风的地方。”
许连城往前挪了半步,刻意用自己的身影替她挡了些风雪,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玄色衣袍上,那颜色沉郁得像要吞掉所有光。
“你从前不喜欢这样深的颜色,总说淡青色看着清爽,怎麽如今……”
话没说完,却见卫锦绣的指尖在袖中轻轻蜷了蜷,她便顿住了,换了个更柔的语气:“你从前说淡青色像初春的草芽,能接住第一缕暖光。”
卫锦绣沉默了片刻,风雪卷着她的声音飘过来,轻得像叹息:“草芽会被寒霜打落。”
她顿了顿,终于擡眼看向许连城,眼底是清明的疏离。
“黑色至少能藏起枯叶的痕迹,不让人看见狼狈。”
许连城的心像被风雪揪了一下,却更坚定了几分。
她望着卫锦绣睫毛上融化的雪水,轻声问:“那你还记得,上次我问你是否讨厌我吗?今夜我还想问,卫锦绣,你讨厌我吗?”
卫锦绣的指尖在袖中攥得更紧,指节泛白:“殿下要臣如何回答?”
“凭心而说。”许连城的目光灼灼,映着风雪里的灯火:“哪怕只有一丝犹豫,也告诉我。”
卫锦绣别过脸,望着阶下被雪覆盖的石板路,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臣的答案没有变,臣的心……没有殿下。”
许连城的指尖微微发颤,却没移开目光,反而笑了笑,那笑意里裹着涩意,却藏着不肯认输的劲儿:“是吗…可…”
风雪还在落,廊下的灯笼晃了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卫锦绣望着自己落在雪地上的玄色影子,许久,才听见自己极轻的声音:“如今臣,更畏惧寒冷。”
风雪卷着碎冰扑在廊柱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灯笼的光晕在狂风里缩成一团,连照亮彼此脸庞都显得勉强。
许连城望着卫锦绣说“如今臣,更畏惧寒冷”时那低垂的眉眼,心口像被寒风灌了个满,钝痛顺着血脉蔓延,连指尖都泛起麻意。
她不懂这“寒冷”究竟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苦,只觉得那声音轻得像雪,落在心上却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下意识擡手按住心口,指尖触到冰凉的衣襟,才哑声唤:“锦绣……”
卫锦绣没有回头,玄色衣袍在风雪里绷出僵硬的弧度,仿佛连转身都耗尽力气。
她望着远处宫墙尽头的墨色夜空,那里连颗星子都没有,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
“殿下年少,心热,”她的声音被风吹得发飘,却字字带着刺骨的清醒:“见着一点好就觉得是心动,为这点心动不管不顾,本是常事,可殿下是天家血脉,肩上是江山社稷,您的身份,容不得半点‘常事’。”
“什麽叫容不得?”
许连城猛地攥紧袖角,指腹几乎要嵌进布料里,发间的雪沫融成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雪还是泪。
“喜欢一个人不是错事,爱一个人更不是!难道就因为我是公主,连心疼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
卫锦绣终于缓缓转过身,睫毛上的雪粒在微弱的光线下颤了颤,像随时会碎的霜花。
她看着许连城泛红的眼眶,那里面盛着的炽热与执拗,曾是她年少时不敢奢望的光,可如今这光太烈,烈得让她只想後退。
“殿下真的喜欢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刀,一下下割在两人之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