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同去
月光炽烈如潮水,将意识托得越来越高,许连城梦中那声带着哭腔的“锦绣”像根丝线,缠在心头迟迟未散。
高僧的叹息还在耳畔萦绕,下一秒,剧烈的颠簸猛地将她从虚无中拽回——
“锦绣?醒醒,到将军府後门了。”
卫锦绣猛地睁开眼,鼻尖萦绕着马车里淡淡的松木香气,不是寝殿的檀香,也不是前世棺椁的冷意。
南汐正扶着她的肩,眼里带着担忧:“刚在车上又睡着了,还皱着眉,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她擡手按了按发沉的太阳xue,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
那蚀骨的回忆已经结束,她真的在现实里了。
车窗外,将军府的灯笼在夜色里摇曳,熟悉的石狮子沉默地蹲在门侧,一切都安稳得不像话。
“没什麽。”卫锦绣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还带着从回忆里带出的涩意:“许是酒还没醒。”
南汐扶她下车,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忍不住捏了捏:“瞧你这手凉的,下次少喝点,你啊,心里装着事就爱钻牛角尖。”
卫锦绣望着南汐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前世的沉重,只有直白的关心,心头忽然一暖。
这些日子,南汐总拉着她逛遍京城的街巷,从城南的糖画摊到城北的书坊,叽叽喳喳的声音像驱散阴霾的光,让她紧绷的神经难得松弛。
日子在南汐的吵闹和卫锦绣的筹谋中悄然滑过,转眼就到了南汐该返程的日子。
清晨的城门雾气未散,南汐背着行囊站在船头,风把她的发丝吹得乱糟糟的。
她冲卫锦绣喊:“真不跟我走?我们南诏可好了,女子能抛头露面做生意,喜欢谁就大胆追,哪像你们凉国,规矩多得能压死人!”
卫锦绣站在石阶上,晨风掀起她的衣袂,她摇了摇头:“不了,这边还有事。”
“又是因为许连城?”南汐撇撇嘴,语气里带着点不服气,却又藏着了然。
卫锦绣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轻声道:“不是。”
是因为这一世,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守。
南汐却笑了,忽然凑近:“行吧!但你记着,哪天想通了,随时来南诏找我!要是那时候,驸马给不了你,养个面首解闷也行啊!”
她说完自己先笑得直不起腰:“我走啦!後会有期!”
风里好像还残留着南汐的笑声,可身边忽然安静下来,心里竟空落落的,像是少了块热闹的拼图。
她低头笑了笑,或许自己这样死板的人,真的该留个吵闹的影子在身边。
回到府中,那份空落很快被更紧迫的事取代。
按前世的记忆,不出一月,廉州就要爆发特大洪水,紧接着瘟疫蔓延,流民四起,稍有不慎就会引发边患。
卫家世代守边,届时定然要冲在最前面,她既然重活一世,绝不能让悲剧重演。
她立刻以父亲卫胜的名义,让人在周边各州府收购粮食和药材,可派去的人很快传回消息:“姑娘,不对劲,苏丶杭丶豫三地的粮草和治风寒瘟疫的药材,近一个月被人扫走了大半,出手的人来头不小,价格压得极低,商户们都不敢不卖。”
卫锦绣心头一沉。提前囤积粮草药材,绝不是寻常商贾的手笔。
她连夜换上夜行衣,避开府中侍卫,熟门熟路地穿过几条街巷,停在城南“醉春楼”的後院墙外。
这里是听风阁在国都的落脚点之一。
她翻身跃过墙头,落在马棚後的阴影里,指尖在墙砖上敲了三下,抽出右手边第二块松动的砖。
“是我,开门。”
里面传来懒洋洋的哈欠声,带着戏谑:“哪位俊俏的小郎君半夜来会佳人呀~”
“楚幺幺!”卫锦绣无奈地加重语气。
暗门“吱呀”一声向内打开,带着阁楼里特有的脂粉混着草药的气息。
楚幺幺倚在门框上,红衣裙摆扫过地面的干草,发间还别着支偷来的珍珠钗,明明是二十岁的年纪,眼尾却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媚气。
“我说卫大姑娘,这三更半夜的翻人青楼後院,传出去可是要坏名声的。”
卫锦绣侧身进门,反手扣上暗门,目光扫过屋内。
不大的阁楼里堆满了卷轴和药箱,墙角的架子上摆着各式精巧的机关锁,这是楚幺幺的“宝贝”。
她开门见山:“廉州周边的粮食和药材,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冤枉啊大人!”楚幺幺夸张地擡手捂心口,随即又嘿嘿笑起来,凑近了压低声音,“是听风阁的人传回消息,说近一个月有批神秘人在苏丶杭丶豫三地扫货,专收粮草和治风寒瘟疫的药材,出手阔绰得吓人,我想着你前阵子让盯着廉州动静,怕这些东西最後要流去那边搞事,就先让人截了一半,藏在咱们城外的密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