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围着的和尚少说也有十二三人,一半人六七个,怎么也能喊一句出来报信儿,同时自己身边的人手也不至于控制不住屋内的场面。
苏遐州不由得腹诽道:果然是老狐貍,老奸巨猾的。
几个和尚万分警惕地朝门外摸去。
万分凝重的气氛中,只有楚凤歌惬意地歪过身,靠在苏遐州肩上,几不可闻道:“看来门外的,是友非敌啊。”
苏遐州也立刻明白了此中关窍:这世上当然没有怪物和厉鬼,门外之人故弄玄虚,引诱沈疏和色蓝的人一波一波前去查看,就是为了逐步削弱他们的有生力量。
既然是为了对付沈疏和色蓝,那对于他们来说,不论是谁,都是盟友。
只是……沙磨虽说只带了区区一支小队,但人数来说足矣碾压虎落平阳的色蓝和沈疏,因此他是没必要如此故弄玄虚的。
门外之人一定兵力不足,才会出此下策。可苏遐州思前想后,都想不到有谁会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还冒险前来救他们。
两人靠在一起,紧盯着几名和尚绕过了屏风。
不过这次,终于有人出声了。
那些和尚消失在屏风后须臾,几声惨叫划破了夜空,其中夹杂了一声格外凄厉:“是你!你怎么——”
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沉重躯体砸落地上的声音。
知道不是吃人的妖怪,沈疏身边那几名和尚的胆子便又壮了,纷纷发一声喊就要冲到屏风外去援手同伴。
却被沈疏厉声喝住:“都站住!”
他应当也想明白了门外人的用意,阴沉着脸道:“玄关处狭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们就算一窝蜂冲上去,人数也发挥不了优势,去了也是送菜,明白么。”
“既然他不进来,那好,我们就在屋里等他,我倒要看看,谁耗得过谁。”
他话音才落,屏风的那边便“啧啧”两声。
随着这啧啧声,一道脚步声不紧不慢,一步,两步,三步,朝室内走来。
苏遐州听得这两声啧啧,如遭雷击,瞠大了眼睛,呆在原地!
所有人都如临大敌,无论是色蓝还是沈疏身边的护卫都抽出了武器,蓄势待发,死死盯着那扇纱绢所制的花鸟屏风。
那脚步声行至屏风跟前,略顿了顿,向右绕过了这重最后的障碍。
终于出现在这群被他耍弄了半天的人眼前。
只见他笑嘻嘻道:“我说沈大人,上来就喊打喊杀的,你的待客之道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呢。”
沈疏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瞪大了,而瞳孔却剧烈收缩到针尖大小,好似活见鬼!
不!就是活见鬼!
这张脸……这张脸!赫然就是那个有勇无谋、早就该死在商州城下的武将!
段思飞。
挟持
苏遐州眨眨眼,再眨眨眼,小声道:“六郎,你帮我揉揉眼睛,我这眼神怕是有点不好使???”
楚凤歌体贴道:“先生若是眼神不好使,那我必定是跟你一起不好使了。”
段逸道:“喂!喂!真的是我啊!小州儿你阴阳怪气什么呢!!!我活着回来你不为我高兴么?!”
他说着,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想让苏遐州看得更清楚点,却立刻被身前一片明晃晃的刀剑晃了眼:“不许动!”
如此一来,小小一间禅房,居然呈三足鼎立之势。
段逸站在屏风边,被色蓝和沈疏的侍卫持刀顶住,房间深处,沈疏和色蓝警惕地站在一处,手里挟持者布娃娃一般娇小的可贺敦,可她手中的匕首,却始终抵在色蓝腰间,不肯放松。
这两拨人中间,苏遐州和楚凤歌靠在墙边被五花大绑、坐在地上,跟段逸、沈疏的距离几乎相等。
三拨人你看我、我看你,戒备非常,僵持住了。
最轻松的大概就就只有苏遐州和楚凤歌,自己人来了,自己又被捆着什么也干不了,那就只剩下看戏了。
最初的震惊过去,那种失而复得地欣喜逐渐翻涌上来,苏遐州用眼神不住地将段逸从上看到下,没缺胳膊没少腿,还是这么活蹦乱跳!
他控住不住地嘴角上扬,笑骂道:“段思飞你个王八蛋!没死也不早点回来,害得我,害得我……”
段逸轻松的耸了耸肩道:“这话说得,你是想我死还是不像我死呢?”
直到这一刻,苏遐州才真正有了实感——是段逸回来了!真的是那个会跟他插科打诨贫嘴滑舌的段逸回来了!
他忽然很急切地想要知道这段时间,段逸是怎么过来的:“这些日子你上哪去了?不会是被什么美貌村女救了,对人家以身相许去了吧?”
段逸皱了皱鼻子,一脸的苦瓜相,道:“的确是被人救了,可惜不是美貌村女,而是个年过半百啰里啰嗦胆小如鼠的老头子!你是不知道我在他那遭受了多少精神折磨!”
苏遐州道:“可是六郎跟我说,他们找到了穿着你铠甲的浮尸,可你怎么会又……”
段逸摸了摸鼻子,道:“此事说来话长——”要给他一块惊堂木,那架势简直就像是要去说书;“那我就长话短说。”
好的,言行无忌也还是和从前一脉相承呢!
不过苏遐州此刻才不会嫌段逸顽皮,他巴不得听段逸多说几句,于是居然很配合的“嗯”了一声当做捧场。
段逸果然滔滔不绝讲了下去:“当时我和眼前这位沈大人的人马打得不可开交、筋疲力竭腹部中了一剑,被他们推进了河里,昏迷过去。”
“好在那天老头去河岸边洗衣裳,捡到了顺流而下的区区不才在下,见我穿着盔甲,知道我是当兵的,他自己说,差点就让我自生自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