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郎中的职业操守挽救了他的良心,他还是把我拖回去治伤了,但是因为怕别人发他救了个当兵的,这老儿干脆把我的盔甲扒下来随便套在一具尸体上丢掉了!”
“我那副盔甲可是精铁所制,串联甲片的都是铜丝啊!还带着护心明光镜!很贵的!他就这么给我扔了!!!”
段逸看起来痛心疾首,恨不能从虚空里把救他的老头扒出来抓住领子狠狠摇晃。
苏遐州咳嗽一声道:“那个,其实没丢。”
“它还和那具尸体套在一起,被我们给埋了,你要是实在舍不得,也可以把你自己的坟刨开,从尸体上扒下来再自己穿。”
“还有,你跑题了啊!”
“哦哦,跑题了跑题了!”段逸眨眼收了痛心疾首,继续道:“然后我差不多过了五六日才醒,养了一个月才能下床,等我能跑能跳飞马赶回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你们在打桃林塞,掺和不上手我就暂时先退回去咯。”
他一边说,一边不引人注意地朝苏遐州睐了睐眼。
苏遐州一震,段逸去过桃林塞,莫非那时候……
做完这个小动作,段逸行云流水地偏头看向沈疏,龇牙一笑:“当时我就想着替小州儿留一手,我们来当他的底牌,你看,今天不是用上了?”
说到“用”字,段逸身形一晃,前一刻还斜倚着屏风站得歪七扭八,下一瞬就已经抡起不知何时抽出的佩刀,一刀砍翻了面前的其中两个护卫,直扑苏遐州而来,身法快得在身后拖出一道炫目的残影!
他快,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沈疏差不多和段逸同时动作,几步抢到跟前,一把提溜起苏遐州,又在亲卫们的掩护下飞速退回了屋角深处!
段逸的脚步被那群杀千刀的护卫阻了一阻,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抢回去一个目眦欲裂的楚凤歌。
他挽起一个刀花,十分炫目地在楚凤歌背后一挑,捆着他的绳子顿时碎成几段,飘然落地。
楚凤歌活动一下呗捆得麻痹的手腕,眼睛却始终死死盯在沈疏和被他挟持得苏遐州身上,脚下微微一动。
沈疏便喝道:“别过来!”他手上抓着一把通体乌黑的匕首,此时那匕首的尖端正抵在苏遐州露出的雪白的脖颈上。
黑白对撞,煞是夺人眼球。
苏遐州几乎是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突然地被薅起来,颈边顶上了一抹冰凉的东西,微微刺痛。
沈疏的臂膀勒在他喉间,苏遐州感受到了那只手臂上紧绷的肌肉,被迫仰头,却叹道:“我说沈大人,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之前病殃殃的样子,恐怕也是装的吧?”
再没人比他更有发言权了,久病之人哪怕康复,也很难在短时间长出如此丰沛的腱子肉吧!
沈疏微微垂睫看了他一眼,声音虽说还有一线紧绷,却难掩笑意,他道:“不错,我背靠沈氏,能力又过于出挑,若是没有什么弱点给先帝看着,难免要遭他忌惮,郑氏就是个例子。”
若是旁人夸口说自己的能力出挑,别说是楚凤歌了,就是苏遐州被匕首顶着脖子都非得出言嘲讽几句不可。
可沈疏来说,一众人等居然都默然无语。
的确,刨去心术不正,沈疏这个人的确是有点厉害精明得过头了。
楚凤歌的脚步像是被地板黏住了似的,凝固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沉声道:“你放了我先生,我来替他!沈疏,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身为楚王,抓住我比抓住他更有价值。”
“你若是不放心,我尽可以解了不厌,反绑双手自己走过去!”
沈疏微微一笑,依稀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孔,他摇了摇手指道:“楚王殿下,谁不知道你精明狡诈,身手又好,在下可没有把握能拿住你呢。”
他暧昧地偏头在苏遐州耳畔嗅了嗅,道:“再说,拿住了苏高班,不是比拿住你本人更加有用么?”
苏遐州不适地躲开沈疏的闻嗅,忽然间,他看到关闭的窗牖上,有人影极快极快地一闪!
“?!!”他的心瞬间跟着狂跳起来!不着痕迹地四下打量,两排人剑拔弩张,都在专心致志地对峙,苏遐州十分确定,那道人影,只有他一个人看见了。
或者说,根本就是只给他一个人看的!
苏遐州心下雪亮,在沈疏看不见的角度,微微给楚凤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注意窗外。
楚凤歌对苏遐州的熟悉只怕比对他自己更甚,收到信号,微微一怔,眸中便闪过一丝了然。
他继续维持着焦躁的神情,质问道:“不肯放人,你到底想怎样?!”
沈疏果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那点小小的眉来眼去,他将苏遐州搂得更紧了点,不紧不慢道:“很简单,我只有两个要求,而且对于楚王殿下来说,也都不难做到。”
他道:“其一,放我和色蓝可汗的人出去,到了合适的地方,我自然会放苏高班回来。”
“第二,楚王殿下,你得承诺我,在你有生之年,打压沈氏便也罢了,但不许动他们性命。”
楚凤歌道:“你就不怕我假意答应,随后再灭你满门么?”
沈疏胸有成竹道:“你不会。”
“楚王殿下,你跟我不同,只要你答应的事,就绝不出尔反尔,这一点上我还是信你的。”
楚凤歌道:“你信我,可是我信不过你。”
“我放走了你,谁知你还会不会把先生还给我,还给我是活的死的、还是缺胳膊少腿的、抑或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对他做些什么难以启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