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好吧。”
安意无奈地耸肩,认真地看着男孩的眼睛。
“我今天不去,明天不去,后天也不会去。实际上,我不会去你的房间了,迟渊,我们的治疗到此为止。”
吻痕
酒吧的空气凝滞沉闷,差劲的音乐塞了人满耳朵,安意不知自己是第几次后悔起来,答应程天盛来这里玩一玩。
据他说,这家酒吧是县城里的唯一一家,人气火爆、舞池挺大、装饰豪华,就安意看来,他说的这三个形容词里,就“人气火爆”还沾了点边,毕竟是唯一一家不是么?不来这儿也没地去。
刚一进来,她就差点没被紫红色的灯光闪瞎眼,她以为那种圆球形的旋转灯都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产物了,没想到在这小城里的酒吧考了一回古,dj是个胳膊有文身的汉子,嗓音也特别粗犷,安意进来时,他正拿着话筒中气十足地吼《对面的妹妹看过来》,吼一句,观众接一句,特配合,跟明星演唱会现场似的。
令安意感到一阵窒息。
秉着“来都来了,不如喝几杯了再走”的心理,她和程天盛在吧台坐了下来,安意有不轻的酒瘾,酗酒最严重的一段时间里,还被她爸赶去治疗过。
一个私人创办的戒酒中心,把所有酒精上瘾的人拉去一个郊外团练,每天吃些清汤寡水没营养的东西,美名其曰是给身体排毒,为了净化心灵、抵制诱惑,手机断网没信号,每天下午围着草坪坐一圈,玩一些小学生都嫌幼稚的游戏,最后手拉着手,在夕阳下大喊出内心的苦闷,安意在经过大半个月的折磨后,忍无可忍的翻墙跑了。
后来为了防止她爸再抽一次疯,把她绑去那种地方接受摧残,她只能尽力遏制对酒精的渴望,不是不喝,而是有个界限。
好笑的是,她爸看她真的改邪归正了,以为是那家戒酒中心的功劳,还给人捐了一笔款子。
来这里多久,她就有多久没喝过酒,安意觉得自己都快像个退休老人了,每天不是睡觉,就是看书,活的无欲无求,所以在程天盛建议,要不要喝杯酒时,她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可这儿的酒令她大失所望,鸡尾酒好不好喝,很考验调酒师的功力,她点的这一杯就很难喝,安意怀疑自己尝出了牙膏的味道,嫌弃地推去一边后,她要了几罐百威。
程天盛哈哈大笑:“是不是喝不惯鸡尾酒?”
是喝不惯这么难喝的鸡尾酒,安意也懒得反驳,拔开易拉罐拉环,喝了一口啤酒。
程天盛凑近了些:“你是张琼的大学同学,所以你也是学心理学的吗?”
她点了下头。
很无聊的话题,她希望下一句不是要来问她能看穿别人想什么吗,或者是问她会不会催眠,能不能套出别人的银行卡密码。
很多人一听说她是学心理学的,就喜欢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程天盛没有问这些常规蠢话,而是问:“你也在精神病院待过么?我听张琼说她去那儿实习过。”
“待过。”
如果忽略她在诊室里大笑,结果被导师赶出去的事,她确实是待过几天的。
程天盛滑稽地张大嘴,仿佛在精神病院实习这件事很值得拿出来说一样。
“厉害,我还没去过精神病院呢,那里的人真的疯疯癫癫吗?比如啃卫生纸、无缘无故地冲你笑、被绑在床上用电击的那种。”
“我待的是精神科,不是疯人院,现在电击疗法是不被允许的,而且,”安意皱了皱眉,十分不喜欢他大惊小怪的语气,“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心理问题,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正常的人是找不到的,疯子到处都是。”
程天盛被她的话逗笑:“你是说,这酒吧里塞满了疯子?”
“对。”
“你也是?”
“我也是。”
她说的实在太认真,连程天盛都愣了一下:“好吧,你让我摸不着头脑了,那你能证明一下吗?就在这酒吧里,找出一个有心理问题的人来,找出来我就信你。”
“可以。”
安意拿着啤酒,环视一圈,最后定位在不远处一个卡座里的年轻女孩儿身上,她伸手指了指,示意程天盛往那儿看。
“看见那个穿白色长裙的姑娘没有?”
“看到了。”
“她现在很紧张,周围的人都在喝酒、玩游戏,有说有笑的聊天,她却一直低头玩手机,这有可能是她跟这些人不熟,但不太像,因为她精心打扮过了,说明她希望得到同伴的认可,所以这可能是她第一次来酒吧,她害羞、腼腆,不敢放开胆量,跟人说话,卡座上空位很多,可她却挑了最靠里的那一块,一是因为墙壁能给她安全感,二是在有人要去洗手间或跳舞时,她不用动不动起身给人让座,省去了和人交流的工夫。现在是夏天,她却穿了件长袖连衣裙,遮得很严实,说明她不想把皮肤暴露在空气里,所以,这个女孩儿可能患有一定程度的社交恐惧症。”
程天盛瞪大了眼,安意却又指了吧台的方向。
“看见那个中年男人没有?他抹了发胶,着装整齐,和酒吧的气氛格格不入,眼睛却不断地瞟着舞池,但不是在打量女人的胸和屁股,而是在寻找,他也许是个从没结过婚的单身汉,想来酒吧猎一次艳,可他还没有行动,说明他是个注重计划的人,在短短几分钟之内,他已经调整了几次衣领,尽管他的衣领并没有问题,他总是将酒杯放在右手边,吧台正中间的位置,如果不对的话,他还会神经质地上手调整,所以我的结论是,他是个偏执狂和强迫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