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盛傻了眼,过了半晌,才想起来问:“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安意喝了一大口啤酒,长篇大论使她口干舌燥,微微发苦的酒液拯救了她的喉咙,她擦去唇边的酒渍,容色淡淡地说:“你可以去问他们。”
“……”
程天盛揉了揉头发,一脸纠结:“安意,你实话跟我说,刚刚是不是忽悠我来着?”
安意托着下颌,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发尾调皮地勾出了一个弧度完美的半圆,就搔在她的下巴处,她不耐烦地用手指拨开,在深蓝色的灯光下,笑的像只迷惑人心的海妖。
“你觉得是就是。”
程天盛感觉心脏被人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几乎下意识地说:“安意,我挺喜欢你的。”
他被自己吓了一跳,害怕第一次约会就说这种话,显得太轻佻放浪,然而安意脸上却没有要怪罪的意思,她甚至都没有惊讶的表情,仿佛听惯了这种话。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
“你……你挺高的,你有多高?”
“一米七五。”
“哇,”程天盛咋舌,“你是北方人吗?”
“南方人。”
“那你爸妈一定很高,南方人里很少有你这么高的骨架。”
安意不置可否,静静地望着他:“所以,你是喜欢我的个子?”
“不,当然不是。”
程天盛慌张起来,感觉自己在安意的盘问下,丢盔弃甲,节节败退,说什么都是错。
“我是说,你很特别,安意,你跟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就是这种特别吸引了我。”
安意笑了笑,没说话。
比起说她特别,她更喜欢程天盛之前的说法,喜欢她是因为她的身高,至少听上去很坦诚,而“特别”的定义太宽泛,今天说你特别的人,明天就有可能说你泯然于众,周浪就说过她特别,可结局是什么呢?所以还不如说喜欢她的外表,抑或是身高,至少这两样东西是她所具备的。
说句好理解的话就是,她既不知道程天盛喜欢她什么,又不知他的喜欢来源于什么,那么又如何能知道,他这种喜欢又能维持多久呢?
她之前说,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心理问题,并不是在夸大,像迟渊有亲密恐惧症,她则患有“稳定关系恐惧症”。
人人都向往一段稳定、安全、彼此忠诚的恋爱关系,偏偏这是安意最恐惧的,因为“稳定”的基础是爱,而爱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了,这就像是一幢房子,有些人的房子是钢筋水泥铸的,有些人是砖石堆砌而成,而还有一小部分人,只是简单地用木头茅草盖成,风一吹就跑,人一推就倒,房屋坍塌时,最先受难的是被留在房子里的那个人,而你在开始一段感情之前,永远也不能事先知道,自己到底会住水泥房还是木头房子。
唯一避免受伤害的方法,就是做先跑出房子的那个人。
一阵欢呼声过后,文身的dj再度闪亮登场,歌曲前奏从刺耳的音响设备里流淌出来,这一次是中年人热爱单曲《一无所有》,安意受不了自己的耳朵再受一次荼毒,只能从高脚椅里站起身。
“走吧。”
程天盛跟着站起。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就在这附近不远。”
“去。”
安意心照不宣地点头。
两人进了程天盛的家,是那种老旧的公寓楼,没有电梯,他住在三楼。
防盗门打开后,先见到的是玄关,鞋子乱七八糟地摆放着,程天盛赶紧弯腰清理了一下,对安意说:“不用换鞋,直接进去就行。”
安意从鞋子之间的空隙走过去,进入到一个客厅,看到一张折叠木桌,上面放着没吃完的外卖盒,几只苍蝇在上面盘旋,脏衣服丢的满沙发都是。
程天盛走过去,将外卖盒收起来,扔进垃圾桶里,又将衣服推到一边,勉强收拾出一个能落座的地方,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呃,我爸妈都不在了,平时我一个人住,不过我姑姑——就是贝塔的妈妈,她常常叫我去吃饭,他们就住在楼上,还有电线,你知道吧?就是那个瘦子,贝塔的男朋友,他就住贝塔家对门……”
“你是要继续介绍你的邻居,还是停下来做你想做的事?”
安意直接打断他的废话。
程天盛哑了几秒,然后上前吻住了她,安意自动配合上去,程天盛的个头和她相差无几,她不用踮脚,就能毫不费力地与他唇舌纠缠,不过片刻后,她就后悔起了这个决定,因为他的口气并不好闻,充斥着一股大蒜味,这可能与他晚上带她吃的麻辣烫有关。
安意有点恶心,分开了和他亲在一起的唇,程天盛毫无察觉,开始吻她的脸颊和脖颈。
两个人倒在沙发上,安意抱着他的头,感受着湿热的舌头在自己脖子、锁骨上留连,她向后仰着,脑子里却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迟渊。
那个燥热的午后,男孩因为缺氧而苍白的脸色,嘴唇却殷红如血,小鹿似的眼眸里还残留着水汽,气愤地朝她控诉。
你不能这样!
哪样?
在我没有准备的时候,就亲……亲我!
看看这个小朋友,他结结巴巴,手足无措,接吻前还要做好心理建设。
安意在心底快要笑疯了,一声“乖乖”脱口而出,可这个上一秒她还在嘲笑的乖乖,下一秒就把她推到了墙上,他的吻横冲直撞,毫无章法,甚至有好几次磕到她的牙齿,他还不会换气,铁了心要把自己憋死。
在安意吻过的人里,他毫无疑问是技术最差的那一个,可奇怪的是,也是最让她热血沸腾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