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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依然人挤人,周晨风跟在任爱玲身後。
上面不愿意放手火灾的案子,检察院也想知道到底有没有新证据能提交上来。
一来二去催得全办公室都不得消停。
要麽让鲍宇涵重新开口,要麽找到新证据。
可鲍宇涵就算承认自己之前撒谎了有什麽用?能判多久?
任爱玲一路上一直在抱怨,她说一句,周晨风就在後面跟一句“可不是吗”。
眼看电梯快到一楼了,周晨风却透过医院的玻璃门看到外面吸烟区似乎有两个熟悉的人影。
女的捂着脸,看不清是谁。但那个男的,周晨风死了都记得他是谁——王润平的律师。
业务能力过强,还抓不到他小辫子,明知道鲍宇涵翻供肯定跟他有关,却没有证据。
周晨风把任爱玲兜里的烟和打火机掏了出来,赶在电梯关上前一秒,她冲出了电梯,戴好口罩朝着吸烟区走了过去。
近了身,周晨风看清了那个女人是谁,是年前老公跟主播打架丶女儿被重度烧伤的那个女人。
周晨风离他们两个远了一点坐了下来,她压根不会抽烟,只是学着别人点了烟叼在嘴里,口罩挂在右侧耳朵上恰好遮住她的脸。
律师和那个女人原本声音低了下去,听到周晨风在刷视频声音又大了起来。
“……姐,你冷静,这种事都不是一俩月就能完的,我知道孩子的情况不好,缺钱,但最开始大家不都是为了治疗费用吗?”
治疗费用,缺钱。
“现在丶你就看现在!”女人声音拔高了些,“我能借出多少钱?我等了快两个月,我什麽赔偿都没拿到,人家都说这些大公司都是能拖则拖,我要是等不来钱!我要是等不来……我讨个公道!我总要讨个公道吧!”
周晨风目光微动,大公司说的是小区物业?
讨公道是指什麽?王润平吗?小区居民知道鲍宇涵的证词是真的?
“不是这麽算的,姐,你想想,管它百分之多少,乘零,怎麽弄都是零,而且非要说是公道的话,这个公道是偿命了还是给钱了?什麽都没有啊,姐。你着急我理解,最高也就判十年,十年之後说得难听点,假设他老死在牢里了吧,那也不是死刑啊。他跟陈盼盼不一样,他不是故意杀人的,怎麽样也不可能判到死刑。”
“你是他的律师又不是我的律师!你劝我不是为了他?我——”
律师打断了女人:“姐,我要是光为了他,我告诉你们这麽多干嘛?我说难听点,他关三年,关七年,关十年,无期,关多久不都跟养老一样?他都七十了,真没那麽多年的活头,就现在,他不坐牢,能活一百岁?看守所待一个月都够他折寿了。小区那麽多人,那麽多在医院的,等着赔偿的,那麽多人让他赔,他能赔得起吗?他自己的财産顶天了也就两三万,指望他拿更多钱?大家都是街里街坊的,他要是有钱,至于七十了还当保安吗?”
女人抹了眼泪:“他儿子呢?他闺女?”
“姐,没有成年人赔偿要家人出的道理。”
律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现在很难,你看,全小区大家都很难,谁知道能出这样的事?现在不是在争取给大家拿最多赔偿吗?”
“万一拿不着呢?”女人哀怨地看向律师,“万一他们拖呢?就不给呢?”
“现在想这个太早了,姐,那现在要是按你想‘讨公道’来算,那可是实打实的一分钱拿不到了。”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过了会儿,女人起身走了。
周晨风没急着跟上去,而是等律师接了电话也走了之後才把烟掐了。
出了吸烟区,周晨风被呛得直咳嗽。
以後要是得肺癌了就是当条子的工伤。
她散了一下身上的烟味,跟着女人上了电梯。
女人下电梯,她也跟着下了电梯。
她没有人要看望,看一群人聚集在热水间,周晨风钻进了一旁的厕所。
“……万一先给别人呢?”女人吸着鼻子,“咱真能等来?”
“能吧,等了俩月了,不如再等等。”
不多时,响起了女人的哭声。
“这样真对吗?就这样?万一没拿着钱呢?拿不着钱,老王还给放了?”
周晨风听到几句无可奈何的安慰,随後是一阵脚步声,似乎人都散了。
周晨风从厕所里出来,她还洗了手,看着跟蹭厕所没什麽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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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居民对鲍宇涵固若金汤的“保护”在此刻全都说得通了。
“王润平的律师通过民事赔偿的相关内容让其他人自发保护鲍宇涵,鲍宇涵本人的治疗虽然得不到陈盼盼的赔偿,但住处依然在火灾中被烧毁,如果物业赔偿占比变高,能拿到的赔偿金额也会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