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需要是一场天时地利的幸运。
小珠本来认定自己最大的价值就是帮玛温养好两个孩子,后来玛温死了,她生命的价值也仿佛消失了。
然而,她又意外地被训练成了一个霍太太,看了很多从前看不到的风景,认识了很多人,经过了很多事。
她从前以为自己的卑微是她生来渺小,但即便被捧成一个富太太,受到很多尊重,也学习了很多以前从没有机会学习的东西,但仍然没有任何改变。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她的卑微来源于她自己对着镜子念下的那个困住自己的咒语。
你是没有理由地被抛弃的,无价值的,不需要的。
直到现在,这个咒语才被打破。
阴差阳错,她尝到了被人平等地信任、倚靠的滋味,对方完全不知道她的来历,对她没有任何额外的滤镜,把她当作一个真正的同伴那样对待她。
虽然这种体验很短暂,但也很珍贵。
她终于能从旁人的眼睛里看见真正的她自己。
一个长大了的、完全独立的、值得被需要的人。
她喜欢这样的自己。
哪怕很短暂。
天已有了蒙蒙的亮光,再要完全亮起来就很快了。
江面与天际的连线处,又远远出现两个小黑点,时不时交叉,轰隆的声响混在江水涛涛里。
又是两艘摩托艇。
小珠握紧手枪,但心里也很清楚,她无法再有第二次侥幸。
小珠的衣摆被扯了扯,回身去看。
霍临睡得并不安稳,紧紧蹙着眉,手指胡乱地使劲。
小珠握住他,和他十指相扣,霍临喃喃地喊她的名字。
小珠凑得更近些,看不出他是否有清醒的意识,视线向下滑到他还在流血的伤口,又抿紧唇收回目光。
又看了他一会儿,小珠低下头在他冰凉的唇畔轻吻了一下。
“如果你醒来能记得。”小珠悄声说,“要去看我留在盒子里的信。”
刚好,她已经告别过了。
小珠慢慢地爬下来,跳到摩托艇上,启动,不怎么熟练地扭转方向盘,摩托艇歪歪扭扭地往前冲,远离了救生艇的方向,小珠打开了探照灯。
耀眼的白炽光在水面上形成一条通路,长达数十米。
小珠其实早已做过了死的觉悟。
她胆子小,从被人拿着枪劫车的时候起,就战战兢兢地脑补过死亡的结局,这十几个小时以来,在她脑海里出现的死法多种多样,可能不能称得上多有创意,但都足够恐怖。
现在这样,是她没想到的,不过倒比她提前想过的每一种都要不吓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