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知坐在客厅沙发上,很安静,自从进家门,她便再没掉过一滴泪。
“知知,你不要吓我。”池月牙很担心她,止不住地哭,“你快哭出来,像我一样,你这样憋着,会受不了的。”
许久,雒知才说:“我没有家人了。”
池月牙抱着雒知痛哭:“你还有我。”
“嗯。”雒知平静地点点头。
过了会儿,她在通讯录里找出小全的号码,拨了过去。
小全依然是秒接,依然那麽热情:“知姐,好久没联系了,这是要未雨绸缪还是?”
“我姐那个墓园还有位置吗?”雒知的口吻像在咨询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嗯,要再住一个人。”
“啊?知姐,这次是?”
“我妈。”
小全的好口才也不管用了,他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做他们这行的,说安慰的话总显得不真诚。
“抱歉啊,那里已经没有空墓地了。”小全立马给出了别的方案,“但是南边有一座墓园特别好,也是依山傍水,我诚心推荐。”
“南边?”
雒知在心里算了算,她爸葬在北边,她姐葬在西边,她妈葬在南边,清明节时,她真的会很忙。
“可以,那就南边。”雒知利落地定下了墓地,她又说,“再加个东边的。”
“东边?”小全愣住了。
他们这一家人,死後分别葬在东南西北,也算呼应了生前,彼此都不想见面的缘分。
看着雒知这样,池月牙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一连几天,雒知都静静地待着,一言不发,池月牙白天要工作,只能晚上来陪她,但池月牙还是很担心雒知一个人的时候会胡思乱想。
纪强也看不下去了,他第一次质疑顾驭:“你够心狠的,给池月牙批几天假又能怎样,雒知这样子,你就看得下去?”
“她需要自己熬过去。”顾驭沉声说。
“那你呢?”纪强不明白他,只撂下一句,“你就自讨苦吃吧。”
一个月後。
雒知还是独自坐在沙发上,她望着阳台上的花,起身走过去。
她这才发现窗台上放着一张卡片,卡片散发着淡淡的玫瑰花香。
那是肖为梅留给女儿最後的话。
上面写着:知知,沙漠玫瑰半个月浇一次水,果汁玫瑰三天浇一次水,粉玫瑰每日浇水,芍药每日浇水,石斛兰每周浇水。别弄错了,这是玫瑰,不是月季。
雒知看着这些文字,她终于哭出声来,她的哭声穿透墙壁,撕心裂肺。
墙的另一面,顾驭屈着腿,背靠墙站着,抽完了两盒烟。
雒知脑子里的一团乱麻,在这一瞬都理清了。
接着,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剪刀,站在阳台上,站在肖为梅浇水的位置上,把那一盆盆受到精心照料的花,一剪又一剪,全部剪断。
连根拔起,片叶不留。
她可以承受亲人的死去,但她不能接受,她的妈妈为了那个男人自杀。
人这一生,为什麽活得这麽艰难。
雒知身心俱疲,她合上眼,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不受控制地又坠入了梦境。梦里,鲜血还在流向她,火焰也笼罩着她,顾驭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对她伸出了手。
“知知,你醒了?”日落时分,池月牙已经来了,“再睡会儿吧,你才睡了半个小时。”
雒知坐起身来,她对池月牙说:“顾驭在门外。”
“你怎麽知道?”池月牙犹豫後还是告诉她,“其实这些日子,他一直守在外面,我不知道那个芙雪遥是怎麽回事,他们都不告诉我,但我总觉得里面一定有误会。”
“知知,你要见他吗?”池月牙又问。
雒知缓缓开口:“你让他……”
池月牙已经走到门边,准备叫顾驭进来。
雒知平静地把话说完:“你让他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