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驭需要的是能够无条件陪伴他的人,是养分。”顾母想把话说婉转一点,但她做不到,“我们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是你活得太沉重了,你会拖垮他。”
雒知依然没有接话,她只是点点头。
顾母又说:“可是,他选择了你,我们作为父母,并不想和他变成仇人。所以,今天找你来,是想要你一句话。”
“您请说。”雒知很沉静,她其实觉得顾母说得很对,顾驭需要的是永远不会放弃他的人,可她是连自己都能抛弃的人,她没有办法对顾驭作出任何承诺。
“我坦白告诉你,我们不希望他继续干这行,他的哥哥。”顾母突然声音嘶哑了,平复心绪後才接着说,“我们已经失去一个儿子,我绝对不会让顾驭和他哥哥一个下场。如果你能让他回家来,放弃做这些危险的事,我们可以接纳你。”
这个条件,是雒知没有预料到的,她以为顾驭的家人是支持他的,这个顾驭,怎麽总是那麽装,他装得好像他活得很轻松一般。
“抱歉,我不能这样做。”雒知的语气平静却坚定。
顾母没想到她会拒绝,呵斥道:“你是认为支持他显得你很高尚无私吗?你坐享其成,他每分每秒都在做什麽你知道吗?”
雒知抿了抿唇,坦诚地说:“我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我希望他好好活着,我不想看到他受伤,但我不是他,他有他的坚持,我尊重他。”
“你说得倒是一套一套的,我不管这是你的真心话还是场面话,但你不愿意说服他,我们就不能同意你们在一起。”顾母的语气也很坚定。
雒知略微点头,她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顾母见她这样,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忍不住生气:“你难道希望他天天在外面不知生不知死地去拼命吗?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以後?等你们有了小孩怎麽办?父亲这个角色总是缺席,小孩能有一个正常的成长环境吗?”
“我不考虑。”雒知很清楚,她这样说只会惹他父母生气,但她不想骗他们。
“不考虑?”顾母一时没理解她的意思,又问,“是还没考虑?”
雒知平缓地回答:“抱歉,我不会生孩子的。”
“你说什麽?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不生孩子?他绝对不可能接受!”顾母实在是太生气了,她推了顾父一把,顾父还是面色铁青,肃然危坐,一言不发。
雒知睫毛低垂,内疚像一把沙硌在她心里,原来顾驭很渴望有个孩子,她应该想到的,她只是暂时麻痹了自己。
面对顾母的质问,她解释:“我们没有沟通过这件事。”
“你们既不考虑未来,你也不生孩子,那你们是在干什麽?玩玩而已?如果是这样,那我建议你,你是女孩子,不要浪费时间在他身上。”顾母深吸了一口气,她以为雒知会改变想法,竟然还是油盐不进。
“我没有随意对待这段感情,我很珍惜。”虽然雒知决定要放下了,但她不希望他的父母误解。
顾母不悦地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反驳道:“既然你真心对他,那你怎麽能眼睁睁看他陷入危险,你为什麽不去说服他?家里什麽都不缺,不需要他在外面拿命去搏,他能搏来什麽?钱?权?我们顾家缺他这点东西?”
雒知原本静如湖面的眸子,忽然像被风吹皱了,她鼻头泛酸,轻声问:“您会为有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吗?”
顾母又坐了回去,端起茶杯的手不自觉地颤了颤:“骄傲?这些事总会有人去做,但这个人就该是他吗?不是只有他能做,他没什麽不同常人的。”
听了他父母的话,雒知突然改变主意了。
“抱歉,我不能阻止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我会坦诚地告诉他,我对人生的看法,包括不生孩子这一点。如果他要放手,我绝不缠着他,但我不能怯懦地先放弃他。”
她说这话时,那些潜藏在骨血里的小刺又在隐隐作痛,她不能看着顾驭为了她失去亲情,这不值得,她明明已经打定了主意,但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她是那麽在意顾驭的身边有没有人理解他丶支持他。
话落,双方都陷入了沉默。雒知端起已经冰凉的茶,一口喝完,向他们礼貌道别後,起身走了。
阿姨来收走茶杯,暗自叹了口气,转身时还幽怨地撇了顾父顾母一眼。
顾母如坐针毡,向顾父发难:“你不说话是什麽意思?儿子是我一个人生的?气全让我一个人受了,你哑巴了!”
顾父冷哼一声:“说了有什麽用,我早跟你说了,他小子喜欢的人,只怕是比他还轴。”
池月牙到顾驭家时,顾驭正在切文思豆腐,那一块白嫩嫩的豆腐切得比土豆丝还细,他看上去心情很好。
而纪强拿着一个发芽的土豆,和沈风凑在一起研究有没有毒。
“雒知呢?”顾驭擡眸扫了一圈,又沉声问,“为什麽让沈风给你们开门?雒知没和你一起?”
池月牙有些发怵,手指抠了抠桌面,雒知不让她说,但她没有答应,她就要说。
“知知现在应该在你父母家……”
短短几秒,顾驭像坠入了深崖,他什麽也没说,扔下刀就走了,坚硬的刀刃倒在砧板上,晃动丶震颤。
他在车里拨通雒知的号码,无人接听,他心绪不宁,他太了解雒知了,他知道她一定会让步,所以他连一句爱她都不敢说,他怕给她压力。
那双紧紧握住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两侧街道从他眼前疾驰闪过,就像胶卷相片,一卷一卷,被定格成了过去。
等等我,顾驭在心里不断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