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顾家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顾历执意从警,是专啃硬骨头的督察官,小儿子顾驭则是被寄予厚望的家业继承人。
顾母筹划多时,终于在一个蝉鸣沸鼎的周日午後,让一家四口的身影完整地落进相机取景框,拍下唯一一张全家福。
为了迁就顾历,照相馆选在了他的单位附近。
即便如此,“咔嚓”声刚响起,摄影师那句“再来一张”还未说完,顾历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大门。
“我还要赶回去加班,先走了啊。”顾历一扭头,如烟消散。
顾父顾母早对这儿子的神出鬼没习以为常,顾母不由庆幸起自己的先见之明:“还好我选在这儿,总归拍了一张。”
说罢,两位老人连目光都懒得追随,转而互相整理衣领让摄影师再拍些合照。
顾驭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站起身来,其实拍照这件事,他向来嫌烦,找了个要送顾历的借口,也溜了。
“你也是个没良心的!”顾母重重哼出一声。
“到头来陪拍的还是我。”顾父慢悠悠地摘下道具眼镜,冲顾母挤挤眼,“你那俩儿子算是白养喽。”
“你也一起走,你们都走!”顾母推开顾父,告诉摄影师,“拍单人的,给我拍精神点。”
顾父又凑过去:“谁要走,我不走。”
而顾驭是真的走了,离开照相馆後,他小跑几步便追上了顾历。
“等等,我陪你走一段。”话音未落,顾驭已和顾历并行。
“行啊。”顾历手臂一沉,搭上他的肩头。
两人的话都不多,他们沉默地经过一所高校,斑驳的墙面上,野蛮生长的花藤在风中轻颤。
或许是工作压力太大,顾历忽然发了个愿:“这段时间,可千万要太平啊。”
那时,临近高考,五月末的太阳白得刺眼,奶茶杯塞满了垃圾桶,墙面上越撕越薄的倒计时日历被晒得褪了色。
“操不完的心,高考你也要管?”顾驭在红灯前停步。
顾历刚拧起眉头,斑马线彼端猝然炸开一声女声。
“滚开。”
那声音不算高亢,比起怒吼更像尖刀划开了肉,犹疑被蒸馏殆尽,只剩纯粹的警示。
那个女生年纪稍轻,却将姐姐挡在身後,对面站着的男的比她高出一个头,身型壮硕。
许西歪着头,用沾满污泥的鞋碾着地上的烟蒂,挑衅地说:“这是你姐?”
雒知没有理会他,他却逼得更近。
“你姐看起来比你温柔多了,我就喜欢姐姐这种类型。”话语间,他伸手越过雒知,要撩雒烟的头发,“姐姐,不想试试年下吗?”
“我让你滚开。”雒知一巴掌拍开他伸来的手,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两道红痕。
“管你什麽事!”许西眼神扭曲,怒瞪着她。
雒烟按住雒知肩膀,从她身後站到一旁,满脸忧心:“他是谁?他平时也骚扰你吗?”
雒知不想在这儿耗时间,没作解释,而他们的争执引来路人频频侧目,许西暂时收敛,退後一步,和她们拉开了距离。
“不要理这种人,我们走。”雒知挽起雒烟的手,转身走了。
围观的人群也如退潮般散去,许西诡异一笑,他搓着下巴,又尾随上去,还没撵上她们的影子,眼前突然横出一条手臂,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骚扰加跟踪,高中生还抽烟?你跟我走一趟。”顾历揪住他和揪住一只鸭子一样容易,三两下就把他拖到一旁。
许西双手不得动弹,嘴皮子却硬,脑袋在脖子上一抻一抻地,连环叫嚣:“我犯什麽事了,你又是谁!凭什麽动我!”
“老实点!”顾历啪地抖开证件,金属徽章在他眼前闪过冷光,“你的行为即便不构成犯罪,也要接受教育。”
瞥见证件上的职务,许西身上的汗毛瞬间立起,他弓下腰堆出苦相求饶:“我绝对配合您工作,不要通知学校和家长可以吗,求您了。”
“早干什麽去了?”顾历紧扣住他的手。
而後转身对顾驭说:“看见没,这世上的事太多了,大事小事都不能视而不见。”
“你是好人,我是坏人,行了吧。”顾驭在一旁冷眼旁观,视线扫过许西时,嫌恶地像在看一件垃圾。
“不对吧。”顾历笑了,“我怎麽看你刚刚比我还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