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的日光从窗外涌入,带着新生的,喷薄的力量,铺满房间,铺满床沿,映出融融暖意。
燕淮怔怔地伸出手,看着光晕落在他嶙峋干枯的手掌上。
蔺怀钦的话响在耳边,如春风拂面,却蕴藏着破晓的力道。
“燕淮,卸下往事,方见晨光。”
燕淮浑身一震,黯淡了许久的双眼终于又有了光亮。
他胸膛剧烈起伏,不顾蔺怀钦的阻拦,跪直身体,朝蔺怀钦深深一叩。
“属下燕淮,谨遵主令。”
“从此以後,属下只忠于主上,绝不忤逆。日後若不能为主上所用,定自行了断,绝不侍新主。”
这是影卫的最高誓言——
命誓。
笑意又重新回到蔺怀钦脸上,他扶起燕淮,“现在,可以喝药了吗?”
燕淮依旧惴惴,但终于没那麽拘谨,双手恭敬地,接过了药碗。
药碗见底,苦涩馀味未散,房门就被轻轻推开。
影七端着个热气腾腾的白瓷盅进来,步子比平时收敛了些,脸上的喜悦不加掩饰。
他把盅子放在燕淮床边的小几上,“你的甜羹,主上说趁热吃最好。”
影九跟在後面,默默把自己那碗放到蔺怀钦面前。
清甜的苹果香萦绕鼻间。
蔺怀钦用勺子拨了拨,果然是炖的极好,果肉炖得绵软,沉在碗底,汤水清亮。
“小九吃过了吗?”
影九点头,“属下吃过了。”
影七扁了扁嘴,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主上,他没有,他撒谎!”
影九一僵,慌忙就要请罪。
“嗯,撒谎,是该罚。”蔺怀钦擡手拦住他,指腹揉了揉他的耳根,笑道:“那就惩罚小九,把这碗甜羹喝完。”
勺子被塞进手里。影九看着碗,又看看蔺怀钦,抿紧了唇。
“主上……”他声音低下去,舀起一勺果肉,目光小心地在蔺怀钦脸上逡巡。
甜羹看起来很好吃。
他想让主上也尝尝。
见影九迟迟不动,蔺怀钦点了点他的脑袋,“嗯?”
“主上,”影九鼓足勇气,声音更轻了,“甜羹…您…尝一下吗?”
蔺怀钦看他,“小九是因为想让我尝尝,才撒谎的?”
屋内还有人在,影九的耳朵不争气地红了,鹌鹑似的垂下头,重重地点了点。
蔺怀钦弯起唇角,就着影九的手,喉头滚动,清甜的苹果香沁入心脾。
“很甜,很好吃,谢谢小九。”
影九眼睛弯成了月牙,攥紧汤勺,小口小口,把整碗甜羹吃得干干净净。
床里,燕淮捧着碗,手指局促地摩挲着碗壁。
蔺怀钦看他一眼,笑了,“等什麽呢,这是专门给你做的,对你的伤有好处,快吃。”
“…是…谢谢主上。”
燕淮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异常珍惜地,舀了一勺,咽下了这从未尝过的滋味。
和风穿过回廊,轻轻地送进屋内,带着春天特有的生机。
蔺怀钦起身,看了眼天色,“都饿了吧?春鲜正好,晚上想用点什麽?引瑜说今天有新笋,还有河里刚起的鲫鱼。”
每每蔺怀钦亲自下厨,他们都能吃到很多从来没吃过的东西。
影七的眼睛瞬间更亮了,雀跃地饶了两圈,“主上要跟我们一起吃吗!”
“嗯,好久没坐在一起吃饭了,有没有什麽想吃的?”
影七欢呼,“属下想喝鲫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