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渝攥着他的手臂,心下一恸。
——妘不见还真狠的下心……
“……”若溟被她的动作唤醒,颤颤巍巍地睁开双眼,他微微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时间,祝渝心头像是被什麽东西堵塞上了,若溟最初的诞生分明占走了妘不见几乎所有精力,是当真把他看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甚至连分于自己的时间都大大减少,可如今她却把这掌上明珠般的孩子折腾成这样。
就连祝渝都开始心疼,她无法想象现在的妘不见还在哪处独自背负着自责与心酸。
她明明劝过妘不见,就算盛千澜真有意,但若溟也无心,这些顾虑其实也算是庸人自扰罢了。
可她为什麽还这麽过意不去,耿耿于怀呢?
到底还是惧着若溟的神禁吧……
“良缘……上仙……”若溟四肢渐渐回力,艰难地撑着云阶想坐起,声音是嘶哑又微弱。
“怎麽跟你母亲闹成这样?走,爹带你回去疗伤,改日再好好同你母亲说说。”祝渝看着精疲力尽奄奄一息的若溟,竟意外地生出了一种身为人父的责任感,庄严又沉重。
——虽然吧,这小崽子经常给自己和妘不见找事,让她时而反感,但妘不见要惯着,她还能拿他如何?
总不能像对待无圣似的,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多丢人。
祝渝背着若溟缓步走出了结界,她的脚步很平稳,若溟无精打采地趴在她肩头,淡淡的草木香营造了一种安逸宁静的氛围,他的意识这才难得地醒了过来,昨夜狂风骤雨和惊天雷声的嘈杂已经彻底消逝,晴空是清明润朗的,身边也不只是他孤身一个人了。
若溟有气无力地擡眸看她,此时此刻才发觉了些微妙。
这个自称爱着自己母亲的人,把他从那片泥泞与黑暗中带了出来。
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束手旁观。
好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责任般,和他的母亲一样,在他陷入失意的罅隙时,给了他从未敢妄想过的希望。
这……是出于情感吗?
——他想,他是应该感动的,可自己为什麽感觉不到任何波动呢……
——哦……原来这应当是情感啊……
——他的神禁禁锢着,是无法拥有这个的……
见到他们走了出来,正胡思乱想的盛千澜顿时愣了神,他原以为只会是祝渝一个人无功而返,哪想到她竟还带出一个人来。
盛千澜目光怔怔地定在若溟那一身的血迹上。
如此触目惊心,如利刃当胸刺进血肉。
“若溟……”盛千澜瞳孔骤缩,声音几近颤抖,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惶恐与动摇。
他看着若溟遍体鳞伤地倒在自己眼前,却不知所措,无能为力,这也是他从未想过的场景,他曾以为,他那净心神君不会有狼狈的一面。可此时,他没有诧异,心却痛地宛如刀绞。
“看什麽看?你在凡间没见过搞私情挨娘揍的吗?还不过来帮忙,自己爱人自己背,我这辈子还没背过妘不见呢。”祝渝瞧着他一脸如遭雷击的神情,心道:小兔崽子,没见过上天惩戒神明的架势,只是这般伤势,就乱了阵脚,未免太年轻了。
盛千澜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听她这语气不慌不忙,即便感觉不会有大碍,悬着的心也仍旧不上不下。
他忙不叠上前接过若溟,一把横抱起来。
若溟很轻,轻到不像一个正常男人的体重,平日里他穿的衣袍厚,显得看起来身形并不单薄,可现下这一经手,他才後知後觉这个人已不知清瘦了多少。
仿佛是一夜之间的事,矜贵高傲的净心神君没了高高在上的姿态,与他脑海中圣洁潇洒的神明殿下大相径庭。
他这般落魄的模样还是他头一次见。
“别腻歪,人还伤着呢,先带回去疗伤。”祝渝瞥他一眼,伸出手运灵,长袖鼓风,瞬间红色灵光乍现。
却比平日的动静都要温和的多,没有灌人耳膜的风,也没有四处飘飞搅动的枫叶,只是温柔地用一阵气旋将几人都裹了进去。
“那霜衍上仙那边……”盛将军难得有了瞻前顾後的心思,就是眼睛自始至终未移开过若溟的脸。
“霜衍知道我带走若溟,怕是要躲我几日了,毕竟把自己儿子伤成这样,本来就够难受了,我再去劝说几句,她必然又要添自负感了。”祝渝正说着,手腕上的知己之缘又隐隐亮了一下,像是被戳穿心思般鬼使神差地起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