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天
俞谷。
盛千澜擡头望着这座边陲要塞,略显破败的旌旗投下萎靡不振的倒影,有一下没一下地遮挡头顶的残阳。
守军扎堆地倚在垛口,蝇虫飞舞,到处扰着人心。
城门外,几名驻军三三两两围着篝火馀烬插科打诨,不知从哪整出的骰子,你一下我一下地嬉闹起哄,他们肤色黝黑丶皮糙肉厚,常年在边陲风吹日晒,和烬霜城的守军们别无二致。
“这就是俞谷守军?!目无军纪,懒散成性,成何体统?!”阿羽驱马上前,语气中压抑着怒气。
盛千澜眯起眼睛摆摆手,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径自走近那群不成体统的守军。
这些人目光涣散,眼袋发黑,观察他们的互动,更是坐没坐相丶站没站相,丝毫没有一点守军的模样,甚至看见了“赵酩”也做出一副视若无睹的表情,继续跟周围的弟兄谈天说地,乐不思蜀。
盛千澜皱起眉,没再靠近。
虽说他此行的目的在打败仗,但这些驻军异乎寻常的表现实在过于可疑。
“将军,这群人压根没有应战乌垒的样子,我们得想办法鼓舞军心才是!”阿羽看着他们,恨铁不成钢,又为自家将军急得跳脚。
盛千澜心道:我倒希望他们继续下去,还省的我多做手脚。
“我们从朝廷带的禁军再是精锐,也毕竟人手有限,再怎麽说也不能放任他们这样不思进取。”阿羽几乎快要扯着他的袖子急了。
“你说的不错,但我觉得这其中怕是有蹊跷。”盛千澜也不瞒他,直率地将想法拖出,“原先俞谷的守军是由谁负责的?”
阿羽想了想,道:“似乎,也是季将军手下的人。”
“以季川的行事风格,怎麽可能会放任手下把军中风气弄得这样乌烟瘴气?”盛千澜虽不了解季川其人,但能够坐上这个位置丶深得陛下信任,绝不会是徒有虚名之辈。
阿羽低头思忖,此话确实不假,曾经季川将军南征北战丶英明神武,虽用人不拘一格,但凡是入他眼者,怎麽也不会是将军中打理成这副模样的酒囊饭袋。
“的确如此……不过季将军都已经失联了这麽久,万一那些人见势不妙,当甩手掌柜一走了之,军中无人主事,倒是也不无可能啊。”阿羽蹙起眉,等着他回应。
盛千澜无奈:“怕是没那麽简单。”
忽然,一名禁军急匆匆地向他们两人跑来。
盛千澜挑眉,领着阿羽一道上前。
只闻那禁军颔首道:“将军,找到乌垒使臣的遗物了!”
阿羽看了看盛千澜,後者目光一定,拔腿掠过那人,严肃道:“走,带我过去。”
俞谷的官道上车马稀疏,距离乌垒使臣被劫杀已经过去了数日,此时再看也多半查不出什麽东西,但眼下被找出来的遗物并不出现在马车原先被劫持的地方。
盛千澜随着几名禁军绕进官道旁的茂林中,拨开几丛枯枝败叶,他看见一个被禁军刨开的土坑,里头埋着具形态狰狞的男尸。
阿羽凑近上前,单手将那尸体翻面,只见其面部血肉模糊,四肢扭曲出令人难以想象的姿势,死相十分惨烈,完全看不出生前是何模样。
但他身上衣物款式明显是西域之人,盛千澜看向一边摆着的从他身上搜罗出的几样物件。
西域符节,还有一份国书残卷。
盛千澜俯下身查探。
这副场景,倒像是在马车遇刺後,其主人带着信物往林子中慌乱逃跑,结果还是被追上灭口。
男尸的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刀伤,像是在挣扎的过程中被人一击毙命,而後在此处就地埋了。
——作风倒是干脆利落。
盛千澜拾起两份遗物,拍拍衣角起身:“把这儿处理干净吧。”
“是。”
盛千澜打量着这两件已经失去价值和作用的信物,默默避开禁军和阿羽的视线,走到另一侧思索。
现下他心中有个猜想,或许这一系列的乱象都是一个人所为,欲将这水搅浑,才好在暗中动作。
仿佛一张无形的天网笼罩下来,让人无力反抗又不知从何防起。
“怎麽样,有什麽发现吗?”祝渝终于舍得换下那一身惹眼的红衣,穿着件便于藏匿的暗袍,靠在树後看着他。
盛千澜没察觉到她是何时来的,却也意料之中似的并不惊讶。他擡头张望,并没有人往他们这边注意:“我猜测是季川干的。”
祝渝挑眉:“难道季川不在盛京麽?”
盛千澜从中捕捉到一丝不妙:“为何这麽说?”
“妘儿给我传音,说皇城出事了,锦衣卫在御花园刺杀皇後,应当也是季川干的。”祝渝的语气平平,倒没有什麽惊讶,“不过陈令容还活着,锦衣卫就销声匿迹了。”
——锦衣卫。
盛千澜一愣,他的确是忽略了这个可能,季川在大炎扎根多年,起势力怎可能在一朝一夕间便彻底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