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多的食欲瞬间消失殆尽。
陈淮景目光移开,他没在客厅过久停留。洗完澡出来,吹吹半湿的头发,靠在沙发上,陈淮景找出汪明慧的号码,拨了过去。
手机屏幕泛出微弱的亮光,他声音听不出情绪,只简短的两个字,“换人。”
电话那边罕见地没有立即应答。
汪明慧是陈淮景父亲前些年新招的生活助理,她从前的工作重心主要集中在北京,今年因为孩子户口问题才回到南城。正好碰上陈淮景从家里搬出去,工作内容也相应发生变动——
她目前主要负责陈淮景在南城的生活日常。
陈淮景的挑剔比起他父亲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有洁癖,不能接受住家保姆,各种生活品质的要求更是高到离谱。此前,汪明慧已经面试了十几个小时工,从家政公司到个人,从年轻面孔到年长面孔,结局无一例外都是干不到试用期截止就被陈淮景否决。
这位时小姐上周工作结束,她也是问过陈淮景的,他给的回答是还不错。
现在又说让换人。
汪明慧平复了下心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平静的,“陈总,按照您的条件,现在已经没有家政公司能供我们选择了。”
她顿了顿,“要不先让这位时小姐再做一段时间看看,这次不足的地方我稍後转告给她,让她改进?”
陈淮景眉头皱了瞬,他听出汪明慧话里暗含的抱怨,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就被她下一句堵了回去,“何况面试筛选也需要时间啊。”
汪明慧观察着他的反应,乘胜追击,“也不用太久,就三个月怎麽样?”
三个月足够磨合了,如果陈淮景能接受时小姐她也不用再费心挖新人。
陈淮景视线落在桌面摆得整齐的小摆件上,半晌,“一个月,招不到人你也请辞吧。”
隔着屏幕,汪明慧翻了个白眼。
但嘴巴上还是说着明白。
只是最後一个字音还没发出,电话就被挂断。
漆黑的屏幕上倒映着她无语的脸,跟傲慢资本家讲话真是让人心累。
简单用过餐後,陈淮景没有在家待太久,他这次回到南城,是因为近期这边的分公司开业,很多筹备的项目需要他亲自盯。
前往公司的一个路口,车子被信号灯拦截。
陈淮景视线从挡风玻璃上移开,侧头,不期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人迹稀少的公交站牌下,那姑娘挎着一个帆布包,手里拿着一本单词书在默背。
南城天气总是变幻莫测,早上的太阳还没亮出全貌,这会儿就被厚重的云层遮盖。疾风把她额前的碎发吹得乱七八糟,她站姿标准,脊背打得很直,目光偶尔从书面移开,朝路面张望。
似乎在观察公交车什麽时候到。
陈淮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点了两下,耳机里提示,暴雨预计会在半小时内到来。
这条路上往来的公交车并不多,最少也得再等十五分钟。
他视线在站牌方向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移开。
他可没功夫做慈善,管那些闲事。
信号灯变绿,陈淮景踩下油门,驶离了原地。
时绿蕉对这长达几十秒的打量分毫未觉。
她的注意力被屏幕上弹出的消息吸引走,汪明慧用微信给她转了今天工作的薪资。非常可观的数字,一天抵得上她在酒店月工资的三分之一了。这也为什麽这位雇主如此挑剔,时绿蕉还是希望可以争取到长期工作下去的机会的原因。
她收了钱,刚要敲出谢谢,对面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汪明慧语气不似陈淮景那麽冰冷,打工人才是最能体谅打工人的,她简单询问了时绿蕉今天工作时的情况,有没有碰到难处理的事情。
南城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一阵风卷着一阵风刮来,乌云层层累积,很快就响起雨滴溅落地面的声响,空气里混杂着泥土和灰尘被打湿的味道。
时绿蕉攥着手机向後退了半步,“是有什麽问题吗?”
回话的时间,她在脑海里将工作时的场景又过了一遍,虽然面对那些昂贵的摆设她有过担忧,但总体还算稳当地做完了。
汪明慧笑了下,她声音很好听,即便隔着听筒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没事,就是问问,那会儿光顾着搬东西,也没帮你搭把手,今天辛苦啦。”
电话里声音消下去,耳边的雨声就更清晰了。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灰蒙蒙,各色的车灯在马路上频闪。时绿蕉要搭乘的那辆公交却迟迟没有开来,雨滴顺着站牌上方的边角滴落下来,一半的地面都被浸湿。
她站了许久,中途有几辆出租滑停在她的脚边,问去哪,时绿蕉听完报价後摆手拒绝了。
司机也没多纠缠,很快合上窗户,一脚油门就驶远了。
极端天气,出租车是最不缺客人的。
好在等了十分钟後,公交车终于抵达。乘客很多,时绿蕉把手机和单词书都收进帆布包内,刷卡上了车。颠簸了一路,终于在十二点前到家。
屋内依旧昏暗,窗帘紧闭,灯也没开。
她换好鞋,甫一擡头,才发现客厅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眼神直勾勾看过来。
落在她的身上,“小时回来了。”
时绿蕉拿着钥匙的指节紧了紧。
她走过去,房东放下手里的杯子,拍拍身边的位置,“坐,我就是来跟你商量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