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
林杜的厢房就在主卧的後面不远,仪鸾司为了训练侍卫们的警觉性,常常在半夜会进行紧急集合,所以大多数仪鸾司的人对夜晚的风吹草动有着超出常人的灵敏感受。
几乎是刚刚听见主卧发出的求救似的喊声,林杜就睁开了眼睛,但因为地势并不熟悉,他颇废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北风呼啸,将雪花朝主卧的门内吹去,门口处,纪思远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倒在地上。林杜的心跳几乎是停了半拍,飞快地赶往纪思远身边,道了声“得罪”,然後将他抱起。
“副使!”他横抱着纪思远,闻到了屋内刺鼻的腥味,惊声问道,“发生了什麽?”
“去……喊人来,叫大夫,去南城找赵泽端大夫……去告诉他我要生了,他一定会过来。”
林杜慌张地环顾四周,将纪思远送去了对面的厢房,为他铺好床榻,让他躺在床上:“我这就去把人都喊起来。”
“等等……”纪思远叫住了他,说,“记得去看看主卧的炭火盆,仔细找找,我猜……有人往里头加了料。”
林杜瞪大了眼睛,从纪思远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到了今晚的事情或许并非偶然。他立刻出了院子,叫醒了院内的小厮,让半夏派人去城南请大夫,自己则重新回到了主卧去寻找蛛丝马迹。
纪凝一时半会儿尚不能清醒,林杜借着烛光看到锦被上的血迹,觉得胆战心惊。
他蹲下身用绣春刀的刀鞘去翻找炭火,最终在火炭的底下找到了两粒土黄色的弹丸,那弹丸似乎并不害怕火炭的温度,并没有被点燃。
林杜用刀鞘将它们挑出,等温度冷下来後,放在了鼻尖闻了一下。
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从弹丸中散发出来,那气味有些冲鼻子,但是不算浓烈,若有似无的,非要说的话可以算是一种香味。
林杜将弹丸仔细包好放入怀中,突然感到了一股燥热从鼻腔一直传到胸腔,使他的体温变得很高,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起来。
炭火盆果然被人动了手脚……但这药并不烈,而是仅仅会让人有那方面的冲动罢了。林杜暗中佩服起纪思远来,佩服他在那种情况下居然可以发现这麽细微的东西。
他转头看了纪凝一眼,纪凝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麽,睡得很沉,整张脸带着绯红,艳丽的眉目含着愁容。
林杜想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典故——贵妃醉酒。
只可惜眼前人美则美矣,却被纪思远用心呵护着长大,缺少了必要的心计和谋算。
这位皇子从没见过宫里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阴险手段,所以轻而易举地掉进了局中。
但是做局的人太过老谋深算,每一步都计划得仔仔细细,林杜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大抵也是看不透这场局的。
等等,这场局的目的是什麽?
林杜想到这里,突然一个激灵。
做局的人归根到底是为了对付纪凝这个未来的太子,但却把祸水引到了纪思远的身上,肯定不是因为单单想要离间两个人的关系……纪凝把纪思远当命,如果纪思远和孩子出了事情,那麽……
还有後招!
林杜倒吸了一口凉气,朝纪思远的厢房奔去。
在厢房外头,已经站了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吩咐小厮们去烧热水。
“没事的,不需要用药,大人现在一切正常,孩子很快就能生下来了,不要心急。”大夫朝门外守着的小厮解释着,然後又走进了厢房。
林杜听了两人的交谈,发觉这人并不是刚刚到的这里,而是已经看完纪思远的情况出来了。
南城离纪府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人为什麽来得这麽快?
他顿时起了疑心,朝守在外面的小厮问道:“这位就是副使口中的那位赵大夫?”
“不是赵大夫,是宫里来的太医。”那小厮眉头紧锁,没有太多心思去搭理林杜,说的话有些敷衍。
“宫里来的太医?”林杜倒吸了一口气,仪鸾司离太医院很近,几乎每一个太医他都认得,哪里冒出来了一个这样的太医?
“半夏呢?”林杜又问。
小厮躲躲闪闪道:“半夏……半夏姑娘去找赵大夫还没有回来。”
林杜暗道不好,直接冲进了厢房。
厢房里,纪思远的呻。吟声断断续续,那太医弓腰站在床前,似乎想要伸手去碰纪思远的肚子。
“你敢动我?”纪思远喘着粗气,声音沙哑,“人都去了哪儿?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