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疲倦地丶沉沉地睡了过去。
打湿的刘海一络一络地贴在额头上,汗水顺着面部的轮廓大滴地落下,她用力地睁着眼睛,无视着灼烤似的热,专注于手里的动作。
终于,工具钳剪断最後一根线,爆炸物停止计时。
栖川由纪脱下头盔,从专注和沉浸中脱离,支撑着防爆服的重量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回头却没有看见任何人。
她有一瞬间的茫然。
在爆处班出任务,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因为她身上这身防爆服,由于过重且不方便活动,至少需要两人搭手才能顺利地穿戴或是脱下。
好热。
防爆服的重量持续地下压着,衣物好像浸入水中一样被汗水弄得彻底湿透。
栖川由纪茫然地看着无人的走廊,在梦与现实模糊的距离间,她突然想起,这好像是自己以前真实地拆过弹的地方。
虽然刚进爆处班时,她大概算是刺头吧,三天两头和人起冲突。但後来,升任队长以後,一切就都开始好起来了。
後辈都很信任自己,副队竹内是个很细心丶又爱操心的性格,不知道什麽时候也就养成了随身带零食投喂自己的习惯,还被阵平吐槽过“你是男妈妈吗”。
在爆处班的那些日子,虽然心脏上都压着hagi死亡的沉重压力,但总体而言是非常轻松的日子。毕竟她不缺少努力和才能,又可以在沉稳下来的阵平那里得到情绪上的支撑,依然像是小孩子一样。
她可以抱着阵平的手臂撒娇丶被阵平用手指戳着额头推开。她可以因为一些小事闷闷不乐大半天,和阵平说几句话以後又很快高兴起来。她可以撒娇丶可以闹脾气丶可以在深夜和眼睛疲倦得发红的阵平拥抱。
她几乎不会梦到那时已经死掉的hagi,但偶尔也会学着阵平用手机给hagi发简讯,一起去帮hagi清理墓碑,偶尔和千速姐一起去飙车。
……但这些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她顺着梦里没有尽头的走廊一直丶一直朝前走下去,口干舌燥,腿好像连一点高度都擡不起来了。
于是她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朝前走,直到被身上背负的重量压垮丶倒下。
……
栖川由纪醒了过来,眼睛有些红肿不适。
身体还沉浸在某种餍足之中,铺天盖地般涌来的快感都已经消散,只感觉骨头好像还酥软着,躺在床上完全没有想动的意思。
有些沉重和闷热的被子被她踢翻到一边,厚重的窗帘和禁闭的门都将光线隔绝在外,浓稠的黑暗安静地包裹着整个房间。
即使身体沉浸在那种餍足之中,她也总是觉得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存在着,想要从哪里得到点什麽,拥抱丶亲吻或是更亲密的行为。
……什麽都好。
栖川由纪蜷缩起来,试着通过自己从那种孤独感中得到解脱,但远远得不到什麽快乐。于是她盯了会儿天花板,像是想起来什麽一样,起身,穿上拖鞋,打开房间门。
她租的公寓不大,卧室的床比较小,客厅的沙发也不大,成直角布置,两个长手长脚的家夥一人占据一半,蜷缩着也还让脚踝以下的部分悬着空。
客厅看起来已经简单打扫过了,但垃圾还没丢,空气里还有些许未散去的味道,栖川由纪放轻脚步声,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只喝了一半,就意料之中地察觉身後有谁亲昵地靠了过来,手从她的腰间环过,头发卷曲柔软,轻轻贴在颈部和侧脸,蹭了蹭。
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大概眼睛都还没睁开,满是困倦地把脑袋靠了过来,低声说,“……由纪怎麽醒了?才半夜。”
栖川由纪将口腔中的水吞咽下去,觉得干燥的嗓子好了许多,问他,“沙发上不好睡,怎麽没走?”
他喉咙里发出些含糊不清的低哑声音,好像有些别扭地蹭了蹭她的颈窝,“……想呆在和由纪挨得很近的地方。”
栖川由纪伸手摸了摸他的卷毛,想了想又问道,“那怎麽不进来睡?”
他轻轻哼哼几声,说道,“你做完的时候要是问了,我就进来睡了。”
但是她没问,先洗完澡就躺下了,等後来他也清理完的时候,她都已经睡着了。
怕打扰到她休息,又没得到同意,于是就在沙发上凑合挤了挤。
栖川由纪还未来得及答些什麽,就被他又蹭近了一些,紧紧贴着她的脸,眼睛在黑暗里注视着她。
栖川由纪莫名从那张脸上看出些紧张来。
“由纪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神色很真诚,认真地一字一句问道,“是後颈我咬得太重了?还是……胸?或者是……”
栖川由纪放下喝完水的水杯,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果然,发烫的。
松田阵平没躲,乖乖地让她摸了脸,然後说,“……我出去给你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