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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不忍（第1页）

第19章不忍

说实话，沙场上长大的十八王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对谁“于心不忍”。

他杀过太多人，每一个死在他手下的仇敌都会苦苦哀求一条生路，但怒清从未心软过，他时刻谨记那文禄临终前的嘱咐：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刺向自己的利刃。

但此时此刻，他忽然後悔了，他後悔自己竟对林慎生出了怀疑的念头。

“王爷……”伏在地上的人半晌起不来身，怒清就听他闷咳了几声，随後便没了声响。

“林部堂？”本想冷心冷情把他丢在这里不管的十八王忍不住叫道。

林慎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又晕了过去。

怒清一口滞涩堵在胸口，他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上前把人抱回了榻上。可林慎始终紧闭着双眼，气息只出不进。

“林部堂，林部堂？”怒清手一颤，急忙去掐林慎脑後百会xue，可掐了半晌，林慎咳了一声，人仍是悄无声息地软了下去。

怒清终于慌了神，他匆匆起身，叫回了才刚离开不到一刻钟的大夫。

等这大夫几针下去，差点就要咽气的人终于缓了过来，林慎半睁开了眼睛，目光仍有些涣散。

这回，怒清什麽话都不敢说了，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看着林慎从昏迷转为昏睡，再由昏睡陷入高烧中的梦魇。

两人本要今夜啓程，但直到天黑，林慎的身子都始终烫得像块烙铁，他蜷在床边，冷得不停打颤，胸腹间的伤口也时不时因此渗出血来。

怒清没有办法，不得不靠坐在床头，双臂收紧将人抱起，好固定住来回乱动的林慎。

而林慎意识昏沉，只当自己是从雪原来到了一堆炭火边，怒清越不敢动，他就越“得寸进尺”，竟不停地往人家怀里钻。

“林部堂。”怒清咬着牙叫道。

林慎自然听不见，他伏在怒清身上，低咳了几声，又呼出几口滚烫的热气，扑在了怒清的颈边。

“林部堂……”自认能坐怀不乱的十八王深深一吸，将想说的话咬碎了在唇齿间。

“王爷……”这时，半梦半醒中的林慎叫出了声，他含糊不清地说，“王爷，我好疼啊……”

怒清撑着床栏，带着怀里的人半坐了起来，他低声问道：“这样好些了吗？”

林慎又不说话了。

于是，一整夜，怒清便如此直直地坐着，好让林慎能倚在自己身上，又不至于抻到伤口，他听着这人一声声地喊疼，情不自禁便开始怀疑自己——

一个这样娇气的书生，自杀两次未果就投了降，真的会有勇气将一把匕首捅到自己身上吗？

不知是“于心不忍”，还是怒清在无知无觉之间选择相信了林慎，他默默说服起了自己——或许白天闯进客宿的贼人确实只是打算杀人取命的“霜刃”，而非什麽要与林慎密谋诡计的祝升探子，林部堂大概是真的无辜，而自己，也是真的多此一举。

但转念间，明察秋毫的十八王又想起了阿济勒的密信和密信上的内容，他犹豫纠结良久，到底还是定了神。毕竟，林慎就算是不忠心，自己又有何掌控不了？一个俘虏罢了。

有了这样的念头，他不由轻轻地拢了拢林慎肩上的披风，又掀开前襟检查了一下这人的伤，最後低声一叹：“林云峡，你快点好起来吧。”

可惜，怒清并没有看到，把脸半埋在他心口的那人当这话说完时睫毛轻轻一颤，似乎是听到了他由衷而发的祈祷。

第二日，天光大亮，炊烟升起，林慎终于从高烧转为低热，人也逐渐清醒了过来。

他动了动酸软的身子，偏过头，看到了坐在桌边，点着灯读《敕书》的怒清。

“王爷？”林慎轻声叫道。

怒清见人醒了，放下《敕书》来到床边，摸了摸他仍旧有些发热的额头。

“王爷，您……怎麽没走？”林慎见此，抓着床栏就想起身。

怒清一手按下了他：“躺着别动。”

林慎却执意坐了起来。

怒清皱着眉，唇角往下一压。

“王爷还在怀疑奴才吗？”林慎哪壶不开提哪壶，眼见着怒清不悦，还偏要说起这事，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敕书》，小声道，“之前王爷留着奴才，是为了招抚江南百官，如今该写的东西奴才也写了，该做的事奴才也做了，王爷若不放心，不如就……”

“本王今日雇了架马车，林部堂稍好一些，就可以上路了。”怒清沉着脸说道。

林慎眨了眨眼睛。

“部堂还有什麽要讲的？”怒清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