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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内鬼（第1页）

第34章内鬼

博兰哈特部额真马多林擡手便将那一纸战报摔在了怒清的桌案上，他怒道：“封禁关外这事，是八大部的秘奏，摄政王怎会让消息落进巴铎部的手里？”

刚刚回京不到半天的怒清此时正坐在最上首，他注视着战报，半晌没言语。

阿林吉特部额真拉骨冷笑了一声：“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这半月之内，你家家仆频繁来往于北都和燕宁之间，为的是什麽，你能说清吗？”

马多林一听这话，顿时血气上涌，他骂道：“我家家仆出关是为了带着留在那里的部族入京办差，这些事，我之前都曾告知过摄政王殿下，殿下也已应允，怎的到你嘴里，就成了吃里扒外？”

拉骨还要开口，却被怒清一个眼神挡了回去。

“巴铎部是为什麽而叛乱的，如今战报上写得并不明确，各位额真大可不必互相攻讦。”方才一言不发的摄政王冷声道。

马多林横斜了拉骨一眼，自己一掸衣袍，坐在了椅子上。

“只是本王想不通，方才博兰哈特额真为何要来质问我？当初的秘奏，各位可是都看过的。”怒清凉凉地说。

马多林神色微变，不由将脸转向了别处。

拉骨语气不悦：“殿下，您得明白，如今最要紧的，不是在北敬阁里找出谁才是泄露消息的人，而是赶紧平定巴铎部的叛乱。我听说，今早巴铎王已送来了请罪书，要殿下您全权办理此次动乱。方才，我看太监已将请罪书送给了皇帝和太後。恕我直言，不论皇帝和太後怎麽看，现在既然闹出了乱子，那就得杀一儆百，巴铎王明大理，咱们也得懂点事。”

这话说得诸位额真都沉默了，他们面面相觑，许久後才有人开口问道：“什麽叫……杀一儆百？”

拉骨的视线扫过衆人，将目光落在了怒清身上，他道：“我的意思是，既然封禁关外的消息已经流出去了，那便耽搁不得，还请摄政王殿下即刻下令，毁去关外旧部的田地，禁止他们在燕宁以东的地方屯兵，从根源上，解决这次巴铎部的动乱！”

其实，八大额真的秘奏已在怒清手边放了小半月，他始终压着此事不表，也绝口不提，要对留在关外的跖部赶尽杀绝。

怒清不是仁慈，他只是单纯觉得，八大额真此举会掀起更大的动乱。

但人都只看眼前的利益，八大额真是为了自己手下入关的部族，倘若他们不能保全自家荣华富贵，来日叫留在关北的旧部占了先机，那这麽些年追随荣保保南征北战又算什麽呢？

怒清不禁怀疑，秘奏中的消息，就是这帮狗咬狗的额真们散布出去，好倒逼自己应下封禁一事的。

“十八哥，难道咱们真要放他们出去烧田毁地丶打散屯兵吗？这些额真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手下的精兵要麽被堆在了汉南前线，要麽正戍卫着京师，撤也撤不走，推也推不动，能往北去平息战乱的，数来数去只有……”

“只有两江大营的兵和我。”怒清打断了福善的话，“他们这是惦记起了我的手下。”

福善嗤笑道：“汉南前线动不了，江南前线难道就能动了？十八哥，你可千万不可在这个时候把哈喇尔泰他们调走！”

怒清没说话。

他应付完八大额真，又要应付急躁冒进的十九王，只听福善沉不住气道：“十八哥，小弟可是听说，秋慕兰被永昌皇帝重新重用，不日就将搬兵江南，反攻江东五城。我虽没去过那里，但也清楚江东五城的祝升馀孽有多蠢蠢欲动，倘若秋慕兰真的……”

“秋慕兰要打江南？”怒清眉心突然一跳，他问道，“这是什麽时候的消息？”

福善一愣，旋即回答：“只是风声，南边的风言风语一向不少，前些日还传永昌小儿命不久矣，最近就又开始传他身体大好，能上前线督战了。”

“不，”怒清一摆手，“如果秋慕兰准备反攻江南的消息为真，那八大部秘奏传出关外这事……恐怕就另有蹊跷了。”

“有何蹊跷？”福善大声问道。

怒清回身望向了宫墙下的北敬阁，阁上琉璃瓦正在冬日暖阳中闪烁着金光，一层浮雪落在上面，犹如薄薄的玉屑，时不时将从下走过的人，晃得眼睛生疼。

怒清盯着那里看了许久，最终开口道：“《谕降敕书》暂时不必颁布了，再等一等，我想看看，到底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是谁？

眼下冬络亲王府中的林慎心里正打着鼓，他看着昨夜黑鸦秘密送来的字条在火盆中一闪而烬，忽地因此害怕了起来。

——什麽叫假丧报即将成真？他又为何要将一切告知搏儿金，让搏儿金来助一臂之力？

林慎试图联系黑鸦，可不论他如何吹动竹哨，这少年始终都不肯现身。而今早怒清刚一回京，就被请进了北敬阁议事，当时林慎便猜到，一定是关外出了事。

“王爷今日何时回府？早晨出门的时候，亲卫说了吗？”他问向王纯。

王纯摇头道：“王爷走得急，连官袍都没换就进宫了，奴才也不好凑到近前去打听。”

林慎眉心微蹙，心下隐隐紧张。

他很清楚，以怒清的聪明才智，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从南北两边的消息中拼凑出真相：将秘奏送出关外的人不是八大额真，而是祝升旧臣。

能接触秘奏的祝升旧臣除了秘书院中的那几位外，只有宫中负责北敬阁文书抄写工作的几个秉笔太监，太监们的嫌疑最小，秘书院的嫌疑最大。

当然，林慎知道，在怒清看来，除了太监和秘书院之外，自己这个“幕僚”也脱不了干系。

可此时的他却发现，当收到黑鸦的字条後，自己似乎有些後悔了。

“林部堂，”王纯看出了林慎神色间的忧虑，他伸头张望了一下天井，小声说道，“外面又开始下雪了，部堂您别在回廊上吹风了，赶紧进屋歇下吧。”

林慎犹豫了一下，视线往远处的房梁上飘——黑鸦说过，若要见面，会先在屋顶上放出一只布谷鸟来。今日早晨，他已趁着没人的时候吹响了藏在掌心的那枚竹哨，但直到现在，仍旧不见布谷鸟。

“进屋吧。”林慎低声道。

但正是这时，前厅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没多久，就有太监来禀报，称摄政王要见林部堂。

怒清还是早晨离开时的那副打扮，只是神色变得阴郁了不少，林慎到时，他正站在堂前，静静地看着方才宫里送来的赏赐。

“是南海珊瑚，林部堂之前见过吗？”怒清看到林慎，开口问道。

林慎摇摇头：“我没去过南海，也不曾见过这种珍奇的东西。”

“那就擡去你的房内。”怒清命令道。

林慎上前了几步，用手背碰了碰珊瑚粗粝的枝杈：“这东西看着漂亮，倒没什麽大用。”

怒清挡开了他的手：“小心被划伤。”

林慎听话地後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