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终归
天光渐亮,鸣金收兵。
经昨夜一场鏖战,棋山涧道下已血流成河。金钲奏响,双方撤去时,都各有折损上千。
怒清没有带兵回明州,而是将手下大半馀衆留到了棋山外的城防口处,他在那里等来了哈喇尔泰的消息——今日凌晨,已有人能在了望塔上清晰地看到汉南水师的舰队了,或许这些顺江而下的跖部将士不到傍晚,就能兵临明州城了。
这一消息令中军帐内衆人顿时忧心忡忡,怒清没说话,福善扫了同样沉默不语的阿济勒等人一眼,自己难得知趣地没有当出头鸟。
可偏偏这回,怒清看向了他。
“你这几日去哪儿了?”摄政王问道。
福善眼神闪烁,表情有些游移。
怒清面不改色:“既然已经回来准备陪我送死了,那就但说无妨。”
福善讪笑一声,凑上前,讨好道:“十八哥,小弟带着手下亲卫去了南珈岛,把那些说你是杂种的江湖邪道杀了个一干二净。”
“南珈岛?‘玄锋’?”怒清皱起了眉。
当初派去南珈岛的探子被杀,口含“反诗”送回大营的时候,福善就曾叫嚣过要把那帮“畜生”碎尸万段。後来流言渐起,福善怒气更甚,不止一次在怒清面前请兵出征。
只是後来怒清指望他能有两边押宝的心,不要和自己一起在明州送死,于是将人一脚踹走,因此,把那帮“畜生”碎尸万段的事也就搁置下来了。
前些日福善醉酒离营,怒清只当他是终于跑到外面逍遥快活了,却不承想,这人竟为了几句流言蜚语,真将“玄锋”杀了个干净。
“别说,那帮祝升馀孽够难灭的,当中有个叫‘不二道人’的,在我背上砍了七八刀!”福善说着话,就要把甲胄脱了,衣服掀起来给怒清瞧瞧。
怒清赶紧制止,他转而说道:“过去在关外,你与博兰哈特氏常常打交道,你觉得,他们是来增援官军的,还是来隔岸观火的?”
福善喉头一塞,他琢磨了半晌,回答:“十八哥,我也不过与拉骨打过两次攻城战而已,那老东西是个最会明哲保身的主儿,向来不做出风头的人。过去马多林还在时,他三天两头背後撺掇阿林吉特部当自己的挡箭牌。但是眼下……眼下咱们不占上风,所以博兰哈特·拉骨到底领人来做什麽,还真不好说。”
怒清眼眉低沉,听完後没做言语。
正是这时,帐外忽闻传信兵来报,称昨夜被碎石和大火逼退的官军竟在刚刚鸣金收兵之际,卷土重来了。
怒清眼皮一跳,转头看向了盘坐在衆人之後的棋山观道长瞿磐。
瞿磐满脸大汗,他擡起头,嘴角微抽:“王爷,抱歉,我有些控制不住母虫了。”
嗡!明州城池上,令人头皮发紧的声音遥遥传来,守城的士兵一眼看见了孟水河那头从晨雾中浮现起的桅杆与船帆。
“万岫千江半日舟”还真没说错,早春江南一地风向东南,水面行船犹如飞凫逐浪,跖部的汉南水师竟在半天之内,就从京梁始固山一路来到了明州的孟水河。
奉怒清之名在明州城上督战的哈喇尔泰倒抽一口凉气,他瞪圆了眼睛,咬着牙关低骂道:“博兰哈特·拉骨,你最好是来隔岸观火的!”
可惜,这话的话音还没落下,水面上,那为首的艨艟便向明州的城防射出了千万道闪烁着火星的铁箭!
咻咻!啪——
一朵猩红的血花在城垛上炸开,一个正要拉弓搭箭的小兵身子一抖,仰头倒下。
清晨的薄雾已尽数散去,楼船上那高耸的旌旗瞬间映入了衆人眼帘,一向喜欢隔岸观火的博兰哈特·拉骨竟立在船头,亲自督战。
孟水河底浊浪翻涌,暗流裹挟着泥沙,将一个个沉入水下的暗卫卷入其中。
很快,汉南水师的赤马舟下河了,舟上士兵严阵以待,顷刻间便将两岸纳入囊中。
“去把硝石给点了!”哈喇尔泰振声喊道。
没过多久,“腾”的一声,埋伏在河畔中的火药接连炸开,本欲下舟登岸的士兵顿时被熏天大火逼了回去。趁此机会,哈喇尔泰当机立断,令属下擡来猛火油,泼洒明州城墙。
就在这个关头,拉骨手下一斥候驾着艨艟,匆匆来到了楼船上。
“主子,”这斥候跪地禀报道,“巴铎亲王想要见您。”
“巴铎亲王?”拉骨一擡眉,“搏儿金不是带着陛下在北边围堵怒清吗?为何会突然跑到这里来?”
斥候回答:“巴铎亲王称,昨夜怒清大破王师,已将陛下掳至自己手中。”
“什麽?”博兰哈特·拉骨大震,“怒清俘虏了陛下?”
斥候道:“巴铎亲王是这样说的。”
急行军了不知多久的拉骨已因军中水患而身心俱疲,他早已听说了昨夜八大额真与怒清在棋山交战的事,却不料怒清竟有本事将在重重保护下的小皇帝齐格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