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桑道:“大约是做贼心虚,毕竟走尸究竟是否为魏兄所控,幕後黑手再心知肚明不过——再说了,上山的这麽多家里,真把魏兄当幕後黑手的固然不少,但也并非所有人都是被牵着鼻子走的傻瓜,只不过哪怕为着自家失踪不见的小辈,也非得上来走这一遭罢了。而这局布得粗糙,疑点颇多,而有些话只要听见,便多少都会有些想法。”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似笑非笑:“不过,其实打不打断也没多大影响。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做了,可不是靠舌灿莲花便能蒙混过关的。”
何况,苏涉这张嘴,虽然刻薄旁人很有一套,可远远称不上能言善辩。
——魏无羡道:“这有什麽想不出来的,只要有阴虎符……这就要问究竟是谁对它这麽爱不释手了。就像温宁,某些世家明明怕鬼将军怕得要死,口里喊打喊杀,暗地里却悄悄把他藏起来十几年。奇怪,当初究竟是谁说已经把他挫骨扬灰了的?”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望向了在场的兰陵金氏门生。毕竟当初全权负责此事,信誓旦旦说已经焚毁了温氏馀孽的二名为首者丶还在不夜天城带头撒骨灰的,是兰陵金氏的家主。苏涉立即道:“你不必搬弄是非。”
哪怕聂怀桑不曾意有所指,书中也说得很是清楚明白。孟瑶面露苦笑,显得很是无奈。
金子轩脸色亦是不怎麽好看。
眼看矛头就要对准兰陵金氏,却在又有一群走尸袭来,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衆多修士不知受了什麽暗算,皆莫名失去了灵力,甚至于口鼻流血。
——避尘出鞘,将追逐着那名求救修士的两具凶尸斩杀……非但剑光消退,符篆失灵,连姑苏蓝氏和秣陵苏氏的门生的琴箫奏乐也沦为了凡音,失去了退魔之效。
读至此处,魏无羡心下当即雪亮,与蓝忘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退魔曲。”
剑光丶符篆皆失灵,更为依赖灵力作用的乐音自然更不消说,何必这样专门点出?更不要说,前不久才追查出那本汇集诸多诡异邪曲的《乱魄抄》。
魏无羡道:“当真好大的手笔——让数千人皆失去灵力,靠苏涉一个人绝无可能做到,说不定秣陵苏氏所有门生都有参与。”
金子轩听到这里,忍不住道:“可秣陵苏氏诸多门生亦在走尸包围之中,就算无人发觉真相,他们又如何脱身?!”
蓝忘机道:“无法脱身,幕後之人,亦无需令他们脱身。”
魏无羡道:“不错,陷害百家修士干系重大,个中玄机怎可轻易泄漏?人多便口杂,上下又未必一心,万一提前走漏风声,岂非自陷死地?何况只要教门生们记住旋律能够起效便是,何须知道那曲子究竟是做什麽的?幕後之人又何须顾虑他们安危?”
馀下的话不必再说,苏涉早有防备,必定尚有灵力傍身,要独自脱身,轻而易举。
思及此,衆人心中都是微微发寒。
——如此,若是当真得计,包括秣陵苏氏门生在内,乱葬岗上千馀人只怕要全军覆没,当真好大的手笔,好狠的手段!
蓝曦臣默然片刻,才道:“这实在是——”
聂明玦怒道:“当真丧心病狂!”
聂怀桑亦抚扇叹道:“这才是当真丧心病狂啊。”
相比之下,夷陵老祖在穷奇道丶不夜天大开杀戒算什麽?就连玄门百家对乱葬岗行屠戮之实亦显得相形见绌了。
这一局,可真是把自己人也往死里坑啊。
也不对,这群秣陵苏氏门生于苏涉都未必算得上自己人,更遑论于更加隐于幕後的敛芳尊?
他道:“摊上这麽一个一心都是为敛芳尊尽忠的宗主,秣陵苏氏,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孟瑶忽道:“聂公子倒也不必这样感慨。毕竟放眼如今玄门世家,又有几位家主,当真会将手下外姓门生性命也尽皆放在心上的?不过是鲜少有这样需要牺牲的时候,方才不显罢了。”
苏涉既是从姑苏蓝氏带艺出走而立家,秣陵苏氏又哪有什麽亲眷弟子可言?自然全是收罗汇集而来的外姓门生。
蓝啓仁眉峰一蹙,道:“此言差矣。纵然有需以身诱敌丶亦或玉石俱焚这等不得不牺牲的时候,与这般不明不白受人蒙骗而死,又怎可一概而论?”
聂明玦亦道:“不错!盗亦有道,遑论一宗世家之主?这等不仁不义之辈,便是立家立业,又怎能长久?”
孟瑶道:“蓝先生与聂宗主所言甚是,理应如此,不过苏宗主此时,怕也不求什麽长久了。”
他叹道:“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聂怀桑挑眉道:“是了,那封信。”
他道:“只是不知道那封信中,究竟写了怎样的惊天隐秘,居然逼得向来通权达变丶占风使帆,又兼口舌生花丶咳唾成珠的敛芳尊,不得不出此下策。”
孟瑶闻言苦笑。
聂怀桑待要再说什麽,聂明玦一巴掌拍了过来:“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