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他的名字里,放着两个大家族对他的期许。
“不知道这话合不合适,但是,那样大家族出身的大小姐,看人总会有几分居高临下,如果她给了你脸色看,你也别往心里去。”
林向榆宽慰她。
“我不会,”夏清晚笑笑说,“当然不会。”
她这样的回答,林向榆一点也不觉意外,她是个坚韧通透的女孩子,以前,她生活里细小的磋磨已经很多,莫须有的事更不值当拿来放心里让自己难受。
可是,林向榆也知道,她是个心思至纯一派赤诚的女孩子,在情窦初开一切尚未定型的年纪,一头碰上叶先生那样的男人,位高权重英俊翩翩,还知情知趣温柔体贴……
大概不好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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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夏清晚学习到深夜,到了睡觉的时间,洗澡上床。
叶裴修说他会来得很晚。
说好了要等他,她给他留了门,开着台灯,靠在床头看书。
也许是前两日体力消耗过度,看着看着竟斜斜歪歪睡着了。
凌晨时分,叶裴修来到她家,在楼下脱了大衣外套,洗了满手的烟味,上楼来,一边扯松衬衫领口,一边推门。
卧室内一片昏暗,只有床头灯昏黄的光温柔拢着床头那一隅。
她睡熟了。
叶裴修轻轻从她手里取出书本,低头扫了一眼封面。
苏轼词集。
好用功的小姑娘。
深夜睡前还在背书。
她不是他豢养的鱼儿鸟儿,她有自己的生活。
而她作为一名大学生,学业前途自然是最重要的事。男人丶恋爱,都是她生活中的次要。
理智上,这些道理他都明白,可这时候,叶裴修也不免産生些许不合时宜的失落怅然——她未免太清醒。
前两日那样的浓情蜜意,彼此深入骨髓的水乳交融,他是如此沉醉其中,以至于去西山应酬也是意气风发,被晚上见到她的渴望烘着托着,整个人都精神饱满。
却得到她拉着行李箱离开的消息。
打过去给她,她还很诧异的样子,“你希望我待在叶园?”
那一瞬,他简直要气笑了。
叶裴修拿着她的书,离开卧室,在一楼侧厅沙发上坐下来,点了支烟,边抽边翻看。
上次给他送白茶,包装上就写了一句苏轼的词,睡前又抱着这厚厚的苏轼词集看,看来,她当真是很入迷。
一个即喜欢《红楼梦》又喜欢苏轼的女孩子,即有婉约惆怅的清丽意蕴,又有隐逸洒脱的豪情。
待了半个钟,酒差不多醒了,他上楼去她的卧室洗澡,洗完钻进被窝,把她捞到怀里,在她颈间深深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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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夏清晚自然醒来时,叶裴修已经离开了。
她洗漱过,换上外出的衣服,来到书桌前,倾身越过桌面推开窗。
冬日清冽萧瑟的空气吹拂进来,脸蛋儿感受到那份干燥的寒意,整个人都更清醒了几分。
风卷纱帘,一鼓一鼓地飘荡。
她低头收拾书桌,长桌另一侧,有纸张随着风哗啦哗啦地起扬。
夏清晚扭头看过去。
天青色细颈玉净瓶里插着一捧香雪兰,花瓶旁,用镇纸压了一张雪浪笺,像是从楼下侧厅奶奶的书桌上拿上来的。
正是那雪浪笺的一角,在冬日微风中一飘一扬。
她推开镇纸,拿起雪浪笺。
那上面有两排字,旧式的竖排写法,由右及左:
「至清晚:
且陶陶丶乐尽天真。」
夏清晚拿着那张纸,转身倚着书桌,低头细看。
短短几个字,她看了数遍。
越看,眼眶越热,到最後,反而轻快地笑了出来。
当初,她拿着白茶礼物去叶园,包装上给他写了一句苏轼的词,现而,他午夜造访一趟,清晨离开,也给她留了一句苏轼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