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叹:“听说陛下凡吃锅子,就狼吞虎咽,到底是少年心性啊,跟锦儿一个样!”
不过,萧珣坐在玉华堂的上座,鲜少动箸。
上一个除夕,林鸢为他备了火锅。
吃了什麽样的肉,菜,酱,澧,他记不清了,也根本没有看一眼。
他于吃食,从不挑剔,也不在意。
他的眼里,从始至终,只有林鸢的乌发,林鸢的星眸,林鸢的朱唇,林鸢的贝齿,林鸢的笑。
这才是盛筵。
还记得那日,他骑着踏云,一路飞驰到了椒房殿。
到了门口,他才下马,缓了脚步,停下来问王福:“朕的衣冠,哪里有不妥麽?”
王福垂着头,腰弓得很低:“陛下,并无不妥。”
“你都没有看。”萧珣嗔他。
“陛下生得龙章凤姿,向来衣冠济济。”王内侍忍着笑,仍没擡头,“更何况,林宫人她,同老奴一样,根本不敢直视君颜的。”
萧珣微微红了脸。好在王福一直没有擡头,无人看见。
他正声斥道:“守岁,是见天地。天地跟前,自是要正衣冠,同林宫人有何关系?”
“是,是,陛下说的极是。”
萧珣自行扶了扶冠上的青玉笄。王内侍为他拉平了玄衣上因骑马压出来的褶子。
王福本有些纳罕,陛下素日喜欢白色,为何前些日子忽然换了一套青玉笄。现在倒是悟了。
他含着笑,看着萧珣缓步朝偏殿走了过去。
一开门,云气四溢,衣和冠,都蒙在雾里,看不清了。
“王内侍同我说,陛下还没用过飧食,我备了热锅,不知道陛下喜不喜欢?”
林鸢的笑脸从水汽里浮了出来。
“嗯。”萧珣肃然应道。
林鸢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我也喜欢,喜欢它热腾腾的。”
萧珣点了点头,漫声答应:“我也喜欢它热腾腾的。”
等到坐下来,开始用膳,他才发现,热气腾腾,的确是锅的好处。
她低头涮菜,布菜,而他尽情地看着她。
萧珣的脸发烫,发红,连耳垂都红了。
那都是因为锅子的热气啊!
从林鸢的手里接过涮好的菜,会碰着她的指尖。
他于是吃得很快,没有品到滋味,就咽下去了。
其实,滋味还是有的。
酥酥麻麻的。
从指尖,一直到舌尖。
眼前的锅热气腾腾,倒也是滋味辛麻。
萧珣方才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淮阳这儿的人口味重,锅中加了不少花椒。
饶是他对饮食从来无所要求,也吃不下去。
公孙诏与凌风却胃口大开,与淮阳王,还有世子,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好不尽兴。
大概是这几日都在雪窑冰天,难得热汤膏沐,少有暖胃之食。加上二人本也是行军出身,于饮食,更无挑剔吧。
唯有王妃不断地朝上座瞧过来,坐如针毡,面露难色。
……
“那,陛下喜欢什麽样的调味之物呢?是葱?芥?还是芫荽,芍药?”
夕照之下,王妃拉着林鸢的手,并肩而行。
她细细探问,“哦,是这样,陛下尚未有子嗣,如今皇後刚废,想必很快会昭告天下,册立新後,到时候淮阳国会前往长安朝贺。淮阳王与妾身多年不曾进朝了。淮阳国得天独厚,稷麦稻黍丶鱼豚蒲竹,都比长安丰盈,妾同淮阳王想着,到时找个机会,设宴请陛下与皇後品一品,博君一笑。家常席面,不算铺张,又显诚意。”
王妃顿了顿,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更何况,淮阳国是陛下的王土,陛下先前年少,少有踏足,也该尝一尝上头産的肉菜米粮,与淮阳之民同乐才是。”
萧珣是微服出行,客居王府,不愿教人知道了他的身份。哪怕面对旧日宫人,王妃也不能透露了消息。
何况,这宫人出宫的年岁可疑,身籍又恰好落在了翠微山的雪里,一时难以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