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榆的白皙,大概与林武没当铁匠之前的肤色如出一辙。
林榆的眼睛,那就是秦氏的杏眼,与林武的丹凤眼,结合在一起的样子,只是,他比二人都瘦削,眉骨分明,才显得眼睛更大一圈,目光炯炯。
而那对剑眉,与林鸢细长的柳眉,简直一模一样——都不染而黑啊。
最後,大家都承认,铁匠煅的是铁,疱人捏的是面,合在一起,生出的是玉一样的人儿啊。
萧珣的目光也落在林榆的脸上。
一见如故,一见如故。萧珣莫名想跟他一起踢蹴鞠,赛马,投壶。
他的眉目像一个人,这个人一直都在遥远的,模糊的梦里,周身绕着云雾,雾散了,梦醒了,似乎就该是这样的模样。
他定定地瞧着。
倘若以前,林鸢倒觉得不足为奇。
只是现在,她心里有些异样。
又升起了那麽一丝丝的不确定。
……
“谁告诉你,我好龙阳的?”
这句话石破天惊。
天塌了下来。
先是承尘猛烈晃动。
然後,眼前暗腾腾,一片昏昧。
耳边听见窗外儿孙满堂,正享天伦的猫,呜咽一声,四散逃开。
紧接着,就有千钧万担往身上压过来。
十月前,椒房殿的偏殿。
萧珣一身酒气。玉山将崩。
他一向很少喝酒。
林鸢也从没见过他大醉的模样。
以至于他进门的时候,她一下子跳了起来,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在上林苑受伤那日,天旋地转。
看出去的人,也歪了斜了,摇摇欲坠。
她问:“陛下为何喝酒?”
“解愁。”
她踟蹰着又问:“陛下愁的是什麽?”
萧珣看了她许久,回了一个字:“情。”
林鸢不禁说:“可是,酒解不了愁的。”
“为什麽这麽说?”
林鸢抿唇,反问:“那陛下喝了这麽多,愁解了吗?”
萧珣苦笑,摇了摇头:“那你说,什麽才能解愁?”
酒不能解愁。
这是兄长告诉她的。
七岁的林鸢,从来没见过比兄长有更多忧愁的人。
他很少笑。
哪怕阿母的饼子里夹满了肉,哪怕阿父给他买的书卷,堆得比庖厨间的柴还高。
她记起来阿父的话,一醉解千愁。
所以,她偷来了一壶阿父舍不得喝的椒酒,对林榆说:“兄长,我给你带来了好东西。”
林榆从书里擡起头:“是什麽?”
“能让人变得开心的东西。”她神神秘秘地说。
他们一人一口。
林鸢也有她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