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这才掘地三尺,找出了一个没有根基,没有依仗,深受同情,又迫切渴望权势富贵能失而复得的“萧钰”。
可是萧钰若是死了呢?
听说,长安的瞿阳,早已戒严了城池。天子自小就是他手中的傀儡,手中没有兵权,百官皆由瞿阳所立,大军又皆出自瞿家门下。
天子更是在此次事变中受惊,妄图出逃,又被抓回,早已“形容癫狂,神志不清”。
更不必说,人人皆知,萧珣自从处死了瞿晏,与瞿阳早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
一个提线木偶,有了自己的心智,绝无可能再被人继续捧着,安放在那个高位之上了。
白绫,鸩酒,匕首,每一样,都可以做得干干净净。
这样的事,史书上实在太多了。
未央宫中早已密不透风,一丝消息也无。
百官罢朝。人心惶惶。
太史令带着“荧惑守心”的谶言,为避兵祸,亦求自保,仓皇奔逃,慌不择路,跌入了冬日的沣水。
天子“病笃”,只在旦夕。
甚至有可能,山陵已崩,秘不发丧。
所以,萧钺的大军,本来的目的地,是长安,而不是上郡。
前往长安的大部分骑兵,“恰好”在半道,听说了长水宣曲胡兵大获全胜,生擒了瞿清川。
瞿清川的馀部本就心思不齐,那些瞿家军知晓了瞿阳的立场後,立刻放弃了瞿清川,不战而降。
于是燕王亲自带领燕国的大军,前往长安,以“来不及请命,擅自出兵,支援朝廷”为名,向大司马与天子“请罪”。
燕王的确做足了请罪的姿态。
这五千燕骑停在了长安城二十里外。
燕王与燕国都尉,以及十来个亲卫,则带着“萧钰”,骑马进了长安。
十四年未至的长安城,到未央宫,一路上黑云沉沉,林寒涧肃,威威肃肃,壁垒森森。
像极了一座恢宏阴森的梓宫。
瞿阳看起来是真的为了他那忠义的名声,不顾父子之义,誓要抓捕叛臣,反贼。
那麽萧钺带着萧钰的人头而来,应当是正中瞿阳下怀。
燕国的大军,虽然路远迢迢晚来了一步,但他的先驱将士们,是在斩杀逆贼之事上,立下了首功,帮了瞿阳的大忙。
当年杀尽了先太子一家的人,是瞿阳。
因此平步青云,深得了先帝信任的,也是瞿阳。
一个在他的令下,死了十五年的罪人复活了,岂不是打了他的脸?
若是萧钰真的被立为了君主,但凡他像萧珣一样长出一些羽翼,拔刀所向的,第一个就是他瞿阳。
瞿清川的这一步,在萧钺看来,实在是愚蠢透顶。
这事安在瞿清川这个声名远播的纨绔身上,却又奇异得合情合理了。
天子“来日无多”,且又没有後嗣,瞿阳若要另立新君,有谁比他萧钺更合适的呢?
瞿阳,恐怕也不敢称“不合适”了。
长安城的军队,萧钺早已打探清楚,京畿三辅的军队,长安城中的北军,都还未从朔方定襄雁门等地回来。
令人闻风丧胆的长水宣曲胡兵,则仍在上郡,收治伤卒,清理战场,清点战俘。
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无法拔营离开。
长安城中几乎空空如也,只剩了不足两千守城将士和巡防缇骑。
而南军,羽林骑与虎贲军,大概都寸步不离未央宫,把宫城与天子围得滴水不漏。
上郡,萧钰的首级,是萧钺的唯一目的。
他和他的五千铁骑,目的地本就是长安。
还有燕地,那些在山谷,在边境,不知多少数目的浩浩大军,都遥遥望着长安。
萧珣与萧钺所交很少。
他们相差两岁,而萧钺自六岁时,继承了燕王之位,前往蓟城就国之後,萧珣就没有再见过他,直到两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