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珣六宫虚设,只有瞿清如一个女人。
他知道妹妹贤淑,可,从他一个男子的角度看,高门闺秀,淑则淑矣,无趣也是无趣。哪里知道什麽闺房情趣。
如果喝多了那汤,想要纾解,还是得靠避火图。
萧珣果然点头默许了。
只是在那名单上又添了几个人名。
瞿清川带着盖了玉玺的诏书,还有一句“皇後送来的汤很鲜美,朕已经喝尽了,听说是大司马夫人费心弄来的山珍,有劳了”,高高兴兴地走後,萧珣盯着地板上映出的,高视阔步的背影,蹙了蹙眉:
“这麽喜欢擦地?不如送你去瞿清川的府邸里边擦?”
王禄惶然跪下,委屈回道:“回陛下,这,这是林宫人嘱咐的。她说,她不慎将地弄脏了,陛下不悦,恳求奴婢尽快拖一拖地。”
方觉清明的神思,忽而又乱了起来。
“鸾鸟。”
萧珣说,“那是,我阿母留下的帕子。”
萧珵收回了方才投出去的难以置信的目光,合拢嘴,噤了声。
玉华堂中沉默了半晌。
一向自诩待客周全的王妃,为了缓解尴尬,只能从花椒的来历,栽植,药性等,方方面面,倾其所能,介绍了一遍花椒。
厅堂之中于是沉默更甚。
直到国相崔衡前来,萧珵令他为灾民赐下椒酒,另外,为淮阳国内鳏寡孤独,六十以上高年,赐帛二匹,酒一壶。
崔衡受了命,还向淮阳王,和执天子符节而来的光禄卿与太仆丞几人,讲述了翠微山的状况。
他立在堂中,朗声说:“翠微山下的民衆,今日还唱起了‘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黎百姓,遍为尔德。’”
萧珵惊出一身汗,忙笑称:“天保定尔,亦孔之固。天子使节来此,灾民们是在感念天子之德,朝廷之德啊。”
萧珣幽幽道:“翠微山的民衆,倒是十分博学。昨日我听见的是《无衣》,今日还唱起了《天保》。”
崔衡不知道萧珣身份。
萧珣称,自己是淮阳王的堂弟,也就是先帝之弟豫章王的第二十二子,单名一个“璋”字,无官无爵,游历关东,而今恰好到了淮阳国内。
豫章国气候温湿,多四季常青之木。
豫章王本人以身作则,灌溉着一方的醇酒,美色,也是长青不败,光成年的儿子就有二十馀人。
恐怕他本人若见了萧珣,不说出名字,跟宗正的籍册做上几番对比,都不确信是不是自己的儿子。
而王府内的年轻姬妾,还在源源不断为他开枝散叶,添丁进口。
崔国相微微颔首,解释道,翠微山原是郡国学舍所在之地。淮阳国遵循朝廷政令,尊师重教,八岁以上乡民,皆有所学。故而,诗书礼乐之风,在淮阳国内盛行如斯。
萧珵与萧锦闻言,不禁先後咳了起来。
崔衡自诩为朝廷与诸侯国之间的一杆天平。
在不失良心的情况下,见风使舵,阿谀奉承,是他多年为官之道。
比如,他从此起彼伏的咳嗽中,即刻领会了二人的暗示。
于是整了整衣冠,清清嗓子,正身说道,萧锦初露头角,便政绩斐然,深得民心。
此中不免阿谀,但他同时强调,这是萧锦孺子可教,受了林夫子结交的影响,就是不失良心。
“世子常与夫子结交相游。正是‘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
萧珣抽了抽唇角,瞥了一眼萧锦:“结交相游?郡国学舍中的夫子很年轻嘛。”
国相笑着点头:“刚过弱冠,青年才俊是也。”
萧珣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转向了已经将头整个儿埋在了茶碗里的萧锦:“淮阳王府邸,卧虎藏龙。锦儿,你该带叔父见一见才好。”
萧锦还没从茶碗里擡头,萧珵忙摆手,呵呵笑道:“都是小儿相交,游戏罢了。”
崔衡只觉自己方才那句话,听来虽像阿谀,但并无对不起良心之处。
他亲眼见到,四日前,林榆在翠微山下,以一己之智,迅速平了民乱,钦佩不已,感激于心。
他不动声色,转向面南而坐的萧珣,笑道:“萧公子也是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喜好交游,对林夫子这样的才俊,必是一见如故。”
崔衡早已从座次中琢磨出,这位自称无官无爵的萧氏皇亲,气宇不凡,定是深受淮阳王的友待与器重,于是不留痕迹,毫不夸大地奉承了一番,同时,又应和了淮阳王那句自谦。
罢了,他袖着手,心满意足地笑着,立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