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她多了一重迟来的担忧。
她刚从阿媪的口中得知,人参炖鸡,不炖足两个时辰,根本就炖不出什麽滋味来的。
而上好的野山参,不宜多放,薄薄的五六片就够了,不然会让人流鼻血。
她吐了吐舌。
为了不让奉茶宫女看见她的山参,她一股脑儿地将三根足有七八两的山参都下了锅。
想到这儿,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一方鸾鸟的丝帕。
“你过来。”
林鸢以为萧珣被那碗温暖的鸡汤感化了,客气到执意要让她过去尝一尝,忙摆手说了真的不必尝了。
由于她拒得太过坚定,以至于萧珣一度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把汤熬得又苦又涩,来报复他除夕夜的事。
唯独可以证明的是,这确实是她做的。
瞿晏与皇後的汤,可能会添些寒食散,合欢散,十全大补药,但不会一口就将他毒死。
他没说什麽,递过去一方帕子。
林鸢踟蹰,他简略地瞥了一眼,从咸涩的嗓子里挤出了一句:“你的手。”
林鸢才发觉,指尖上的伤口又开始冒血珠子了。大约是冬天,手本来就容易裂的缘故。路上怕鸡汤凉了,一直紧紧抱着食盒。
青铜鋞冷硬,就像不笑时候的他。
帕子是很柔软的。
右下角用五色的丝线绣着鸾鸟。
林鸢咧了咧嘴,说:“其实就破了一个很小的口子,陛下,我不要紧的。”
萧珣耷拉着头,揉了揉浸泡在了苦水里的脑壳。
被他压在了书卷下的画绢,露出了没有画完的一个角,正是深衣之下的柔荑。
“包上。脏了宣室的地。”
林鸢顺从地将手指包了起来。
当时,光禄卿求见,她就告退了下去。
萧珣去了一趟净室,将青铜鋞中的鸡汤,还有腹中的鸡汤统统倒了个干净。
回来只见宣室殿的地,变得锃光瓦亮,很快映出了瞿清川的身影。
瞿清川当了光禄卿没几日,将自己一道寻欢作乐的夥伴塞到了羽林军中。
光禄卿秩俸中二千石,而瞿阳家教严厉,不好奢靡,对于瞿清川这样的秦楼楚馆,斗鸡走狗的常客而言,年俸是九牛一毛,出门还是得靠友人一掷千金的接济。
羽林车郎将,户郎将,骑郎将,秩比千石而已。
但可算天子近臣,身份体面,出入宫禁,威风凛凛,又不需要真的上战场。
用以礼尚往来,再合适不过了。
这名单,他自然不敢给他的阿父看,不然免不了又是一顿斥责,甚至鞭笞一顿也是有可能的。
几年前,只因调戏了一个有夫之妇,当着百馀家仆的面,被瞿阳扒了裤子,挨了整整三十鞭子的场景,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屁股隐约作痛,羞愤难当,连带着这几年的闺房之乐也少了几分。
瞿阳甚至不肯听阿母有理有据的解释,那女子妖里妖气,勾引了川儿——她虽然是被川儿拉到了房里,可从头到尾没提一句,她许了人家啊。
直到阿母扑到他身上,生生替他受了一鞭子,见了血,瞿阳才停了下来。
所以,瞿清川很聪明地绕过了大司马,直接来到了御前。
经过大司马之手再盖上的玉玺,与陛下直接盖上的天子之玺,不是一样吗?
大司马日理万机,他若自己不告诉阿父,只怕是要到猴年马月,瞿阳才会发现羽林卫中多了几个车郎将与骑郎将的面孔。
萧珣比瞿阳好对付多了。
自小的傀儡,性子柔仁,连阿母送难喝的补肾壮阳的汤过去,都不会拒绝。
临幸皇後的时日,都乖乖按着太常的意思来。
据说,那位年逾六旬的太常,是从太史令的位子上拔擢上来的,生了一双阴阳眼。
因而从历法书上看去,日日都是阴阳相合的佳期。
更何况,瞿清川少时作为萧珣的侍读,还有带萧珣看避火图的情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