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依着萧珣方才在玉华堂中的话,同衆人介绍,这是他来自豫章国的远亲,单名为“璋”。
论辈分,是他的叔父。
听见萧锦口中说出“叔父”两个字,林榆隔着水汽,微不可察地打量了萧珣。
他微微一笑,说:“我在淮阳书院的几年,闲时游历了关东,三年前,曾到过豫章国,犹记得南城门外有一棵樟树,高五丈五尺,大二十五围,昔年,听说因其枝繁叶茂,遮天蔽日,不利城门安防,故欲除之。不知如今怎麽样了,还在不在?”
萧珣微愣:“还在。”
他看着林榆氤氲的眼眸,“不过,那树不在南城门外,而是松阳门外。”
“是。”林榆笑道,“是鄙人记差了。”
萧锦的汗已经淋漓直下了,哪怕他就站在风口。
“呀,这是阿鸢刚做的汤吗?可别站在这儿久了,凉了。”他走到了萧珣身旁,嘿嘿笑着说,“林夫子他们看来是准备用朝食了,叔父啊,咱们这次来得可真是不巧了。不如改天——”
“这汤闻着很香。正好我也饿了。不知林夫子与——”萧珣看向林鸢,挽唇笑道,“这位女郎,能否添一双箸,让我一道用呢?”
萧锦哑然了。
他们不是刚刚一道在玉华堂用过饔食才出来的吗?
萧珣的神色却是情真意切的,仿佛真的饿了。
林鸢福了福身,毫不客气地敛色说:“乡野粗人的饭食,上不得王侯的桌案,公子只怕是用不惯的。”
这话一落地,却引得了李媪的不满:“妾身做的汤饭,王侯将相,哪怕仙人,都是吃得的。”
她知道贵客并不是羽毛郎,已经长长地舒过了一口气。虽然後来从世子口中听见“豫章”,以为“羽裳”,险些厥过去。
好在林夫子及时地将羽毛衣裳的话题,转到了树上。她对林榆投去了感激的眼光。
樟树的话题毕了,她才隔着水汽,大着胆子端详,觉得这位贵客公子生得好看,竟与林夫子不相上下。
相比之下,贺季只能称得上是长得端正,可是一旦说起话来,眉毛眼睛乱飞,嘴又油腔滑调,就连那点勉强的端正也飞走了。
好看的人,总让她心生喜爱。
何况,这位好看的贵客说,她做的汤闻着香呢。
唯一稍有差池的是,好看的贵客似乎不知道那是她——李媪,做的汤。
她自然忍不住开口。
势必要抢在王媪之前。
虽然,萧公子听了李媪的话,挑了挑眉,并没有因为这汤是仙人都喝得的,而更加欢喜。
甚至,世子明明虚汗如雨,听了这话,却连声称自己已经饱了。
直到衆人都进了堂屋,李媪才一拍大腿醒悟过来。
仙人喝的是风,饮的是露,哪一个不是寡淡无味的?能好喝吗?
她懊悔地咽下了一口西北风,腰更疼了,喉咙里干涩干涩的。“咿呀咿呀”喊痛的叫唤因来客的缘故,堵在里面。
王媪到底不忍,发了善心,将她的胳膊架在了肩头。
李媪来不及感动,转眼见到了庖厨的影儿。
王媪双手一摊,是这麽说的,若要躺到床榻上去,要经过厅堂,势必扰了来客,从後门走,要走过内廊,她可没那麽多的气力。
李媪只能干瞪着眼,裹在鸡毛鹅毛的腥臭里,喝着寡而无味的鸡汤的汤底,遥遥想着与几位清风朗月丶世间难得的公子并肩而坐,同案共食的场面。
玉箸轻轻相碰,将肉搛到同一个碗里。
擡眸,只见一个笑得温柔,一个笑得明亮。
她在稀薄的热气里,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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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少女心的李媪
下一章,看男一男二男三修罗场!
越人歌描写的是男子与男子的情感,还是男子与女子,是有争议的。
至于女主为什麽有这样的想法,原因会在第三十一章说明。
之後的章节会改在每天早上7点更新,这样不用熬夜,作者会在上班的地铁上看文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