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太累了。
回想起来,是自他慌乱地以赔一根腰带的借口,将林鸢从胸口推开的转日,她就一直这麽疲惫。
他问过王福。
王福称,林宫人只怕是遇着了什麽烦心事,彻夜难眠吧。只是,他一个内侍,再多的,就无从知晓了。
一个内侍确实无从知晓,萧珣心想,内侍哪里懂什麽“劳心悄兮”丶“寤寐思服”。
他自己是懂的。
他同样如此啊。
见到林鸢的每一日,都是煎熬。
可见不到林鸢的每一刻,更是折磨。
他终于明白了,司马相如的那一句“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林鸢抱着书,伏案睡着了,他觉得新奇好笑,想看她什麽时候会醒,等她醒来,一定要奚落一番:只怕不一定是编书的人只抄录了这些,是她自己一曝十寒,只学这些了吧。
这样想着,看着她的侧颜,不知不觉,却也倚在了案上。
夜半醒转,他看见林鸢,那麽近,就在枕畔,像一个梦,却是那麽真实,那麽熟悉,是他渴望已久的真实啊。
他能嗅到她发间的幽香。他擡手拂去了她落在面上的青丝,手就不由自主停在了她的脸颊上。
他忍不住吻了她,吻得肆无忌惮,缠绵而悠长。
这个绵长的吻里,他看见龙与凤,交颈相靡。
月光成了潮水,流天澈地,一浪一浪,到达它的顶峰,又化作期待已久的云和雨,酣畅地淋在他的身上,心上,让他一遍又一遍地战栗。
吻着她的时候,他多麽希望她能醒来。
他想让她看见,他对她的喜欢。
他想让她知道,他推开了她,并不是因为不欢喜,而是恰恰相反。
早上,他看着林鸢依旧睡得很沉,不忍将她叫醒。
他抚了抚她的乌发,在额上,落下了一个吻,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紫宸阁。
本要去西侧的偏殿,唤王福洗漱更衣,遥遥的,却见椒房殿的凤阙下,停着一辆华盖车。
是瞿晏啊。
他停顿了脚步。
换了方向,朝正殿走去。
他犹记得瞿晏同他行过福後起身,眼里冒出的火焰。
那火已经燃得太久了,他亲手点燃了柴薪,又煽动着这火愈焚愈烈。
直到这日,他看得出来,这把火马上就会烧穿这个殿阁。
然後将她自己焚毁。
他等着这日,太久了。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他昨日为林鸢翻看诗,恰好看到了这一句。
瞿阳啊,瞿阳,你一辈子不肯踏错一步,独独在娶妻上有了差池。
他转身来到了西侧的偏殿,王福为他更衣束发的时候,微微擡起眸子,愣了一下。
“陛下脸上,这是……”
萧珣并没有看向铜镜,而是勾起了唇角:“唇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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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萧珣:我不会走的。
林鸢:大可不必。求你走吧。
①孙:通“逊”,谦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