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鸢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二人已经齐齐坐在了步辇上。
步辇被擡起,悠悠向前走了两步,他又道:“其实,之前是因为夏日树荫幽密,枝干丛生,山径自然窄了几寸。”
林鸢如坐针毡,无心听他的解释,窄了的,分明是这个辇。
她不敢挤着萧珣,偏生萧珣一直往她这儿挤过来。
下一个石阶,挤过来两分,过一个拐弯,移过来两寸。
擡着步辇的轿夫脚下一顿,他倒是没动,但林鸢僵直了身体,一不留神,滑过去半尺,撞进了他的怀里。
萧珣正色关切道:“你看,好在是二人同乘一辇,要不然,你可就撞在这硬木上了。”
林鸢揉了揉後脑,撞在他胸口的肋骨上,并不比撞上步辇的硬木,好多少。
“抓紧我,仔细滚下去了。”他在耳边说。
说是让林鸢抓紧,他自己的手,在方才颠簸的时候,就环过了林鸢的身子,扶上了她的肩头,这时候也并不松开。
林鸢脸上飞起红霞,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往步辇另一边的扶手攀去。
刚一动,他忽然在耳边叫了一声“快看。”
林鸢连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什麽都没看到。
萧珣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哦,方才一只鹰飞过。很是……新奇。”
他笑得很激动,林鸢感觉搂在自己肩头的手发了颤,又紧了几分。
她惘然。
上林苑最不缺的就是奇珍异兽,一只鹰很新奇麽?
别说是鹰了。
她一日听着狼嚎,一日听着虎啸,一日听着狮吼,一日听着熊咆,夜里的声音,在四个多月中,几乎没有重复过。
有时是独奏,有时是合鸣。
有时还会伴有鬼气森森的琴音。
庖厨中做饭的小宫女说,那是昆明池的水声。
水结了冰,这声音依然滔滔而来,不止不休。
扫地的老宫人说,那是自水下边传出来的。
林鸢觉得有理,老宫人又扶着笤帚叹道,是水底的冤魂,在喊冤呐。
她如今也从最初的心悸害怕,噩梦连连,到能够安之若素,安然入睡了。
萧珣似乎看透了她的腹诽,看着她的脸良久,补了一句:“嗯……好久不见了。”
林鸢尴尬地搭话:“陛下喜欢鹰吗?”
他的目光没有从她脸上移开:“很喜欢。喜欢极了。”
林鸢想起上一年十月的冬狩,萧珣在她面前兴致勃勃地拉开了五石重的弓,一连射下了五只鹰。
嗯,大概确实喜欢吧。
又一个颠簸,她在萧珣的“扶持”下,再一次不慎跌入了他的怀中。
“哎。哎呀。”她轻叫出声,心悸地喘气,手抵在萧珣的胸口。
萧珣宽大的银狐裘有一半覆在了她身上,他笑着咬她的耳朵说:“这样子叫唤,会让人误会的。”
“啊,误会?误会什麽?”林鸢挣扎着直起身。
“误会……我是你的夫君啊。”他笑完了,又拍了拍她的肩,大度地说,“不过,误会就误会吧。我不计较。”
除了前後八个把脑袋别在裤腰上,低着头,一门心思擡辇的黄门,一路看不见其他人。
林鸢也不知道谁会误会,是飞禽,还是走兽。
其实冬天的雪後,连飞禽走兽都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