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六十章阿姊,儿时之诺,朕记得……
望夜。
林鸢眼前迷蒙不清。
月影重重。
像帛画上晕开了毛边。
有人在拽她的衣袖,她跟着跑了起来。
夜深雾起,卷着风扑来,不知不觉,脸上竟是湿的。
身後传来了犬吠与人的喊声。
贺季拉着她,一直跑到了林子里。
七拐八拐,犬吠声与詈骂声总算远了。
“嗐,那琉璃灯碎了,人群里恰有个相士,偏偏管那叫做‘流离失所’,‘分崩离析’,国相府上的人一听,又追上来了。”耳边传来了贺季絮絮的话音。
他挠头道:“要我说,那用琉璃灯盏做什麽?还不如用羊皮灯呢,更加结实不说,不还有重见天日,重见阳光的意思吗?”
林鸢的喉咙针扎似的,回不了话。
她扶着一边的老树,喘了一会儿,才顺平了心口的气。
灯和戏都看不成了。她往翠微山的方向走去。
跑了这麽一大段路,脚步有些虚浮。
贺季见状,忙拉住了她道:“阿鸢,夜里头的山路不好走,你等我,等着我回街口,把两匹马儿牵回来啊。”
林鸢张了张口,想说,国相府的人未必已经从街上走远了。
毕竟九九八十一盏灯,虽然少了一盏,功亏一篑,但琉璃价贵,相府上下百八十人,务虚也务实。
以及,她其实爬过月下的山路,在月色昏昧的时候,也爬过。
这些话都还没说出来,就见贺季小跑着远了。
林鸢在那林子里走走停停。
风沙沙吹,月光从木叶中漏下。
去岁好几个夜,她睡不着,就在揽月阁前的山径上,信步徐行。有一次在凤凰木的叶下,看见了什麽东西在月光中闪闪发亮。低头看去,隐约竟像是萧珣玉组佩上的龙龟白玉珩。
林鸢一愣,复一骇。
怎麽可能呢?
她自嘲,一定是见了鬼。
见鬼的地方,见鬼的感情。
她一脚把那东西踢得很远。
东西是踢远了。
不经意擡头,那玉珩挂在了天上。
弯弯的,像促狭的笑眼。
“你看着我笑做什麽?看着她笑去!”
林鸢背过身,走进屋里。
“你是不是在笑话我?笑得小声点,太亮了!”
她一跺脚,关上了门,闭紧了窗。
“哼,我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後。”
她很快糊上了两层窗纱,又拉下了三重帷帐。
一直等到第二天太阳高悬正天了,她才起身。
走到了正堂,刚要在食案前坐下,霍然看见那白玉珩就放在了桌案上。
扫地的老宫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两眼觑着案上的佩玉,同她说了起来,当年先帝的废後跳下昆明池的时候,手上就握着这样一块玉佩。
她说话的时候,伸手往空中一抓,仿佛那玉珩,是这麽被人在手中握了六七十年,才成了这般弧形。
老宫人又说在林鸢耳边道,今天一早,她发现这块玉佩的时候,“它就悬在了红枫的枝头呢。你说,离奇不离奇?”
林鸢一脚能使这麽大的力,她心里也觉得甚是离奇。
“前两天的夜里,不知刮过了什麽邪风,松枝都吹断了好几。连上山路上的荆棘,兰花,也断了不少,只有那株红枫的枝干,仍是好好的。我道是为何呢?!”
老宫人的声音阴恻,听得林鸢终是手脚生凉。
她颤微微端起茶杯,壶中仍是隔夜的茶,喝下去,连骨髓也是凉的。
她瑟瑟问:“红枫?所以,这是为何?”
老宫人眼皮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