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跑神的这一会儿,水幕上已再一次提到了孟瑶,随後便将他身世丶经历,简直是清清楚楚丶明明白白地全都揭了个遍。
孟瑶本人倒还没有如何,反倒是金凌与金子轩父子两人,一个念一个听,都是一般的尴尬丶窘迫至极。
金凌脸色俄而涨红俄而铁青,金子轩更显无所适从,手都不知道怎麽摆了。
本来他早知自己的父亲风流多情,区区私生子也不会放在眼中,顶多觉得把人踹下金鳞台有些过分。但这天书一路读到现在,孟瑶之才能丶手腕诸人有目共睹,他再是高傲,也不会继续轻看他。这会儿看对方如此被人轻贱侮辱,过程中还一次次提起自己的名字,能自在才怪了。
——于是,孟瑶便被人从金麟台上踹了下来,从最上面一级,一直滚到了最下面一级。
诸人几乎都为此行径或轻或重皱了一皱眉,唯有聂怀桑不为所动,脸色晦暗地盯住了下一句。
——据说他爬起来之後,什麽也没说,抹掉了额头上的鲜血,拍拍身上的灰尘,背着行囊就走了。
他心中对此人的忌惮戒备顿时更上一重楼。
——射日之征开战後,孟瑶便投入了清河聂氏门下。
聂怀桑道:“给兰陵金氏扫地出门之後,孟兄又为何要来我聂氏?”
这话前半句说的有点不客气,孟瑶却岿然不动,自若道:“聂宗主为人磊落公正,不以出身论英雄。且清河聂氏于射日之征初起便为主力,我欲建功立业,自然愿入聂宗主麾下。”
聂怀桑道:“那你後来又为何拿了我大哥的举荐信去了金氏?”
孟瑶与他对视须臾,慢慢道:“聂公子,我毕竟是兰陵金氏血脉,我欲建功立业,为的也是叫我父亲认可我。聂宗主愿意提拔我丶给了我举荐信去见我父亲,无论如何,我都是感激不尽的。”
“无论如何”?
聂怀桑挑了挑眉:看来孟瑶在琅邪的日子很不如人意。
他正要再说几句,却被聂明玦喝止:“好了,少说些有的没的。专心观书。”
又对孟瑶道:“我提拔你,是看重你能力为人,不是为了旁的什麽,你也少胡思乱想!”
他虽然没听懂这二人对答中的暗潮汹涌,却本能地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并不友善丶可以说颇有问题,遂干脆利落地阻断。
聂怀桑只得暂且作罢,孟瑶低头应是。
聂明玦初见孟瑶,便撞上与之同驻的修士在背後嚼舌根,当即大发雷霆,将一群人狠狠斥了一顿。
他此时再看当初那群修士的言论,仍是忍不住狠狠蹙眉,往後看了几行,更是一阵怒火上涌,沉沉道:“是这样麽?”
——虽是这麽应,但他脸上仍是染着一丝愁色。今日聂明玦这样帮他出头,压得一时,日後那些修士定然要百十倍地讨还回来,如何能不愁。
孟瑶沉默片刻,似是咬了咬牙,才道:“是。”
转而又连忙补充:“有聂宗主提拔,他们後来并未多为难我。”
聂明玦听出言外之意,冷然道:“也就是说,果真为难了你,若非我将你调到身边,还会为难得更多?”
孟瑶张了张嘴,最终没有作声,似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否认是否认不得,他亦不愿违心否认,而承认,却也不好承认。
见他如此反应,聂明玦心中有数,横竖不是非要他亲口说出结果,也就不再追问。
孟瑶似乎松了口气。
须臾,聂明玦又道:“那时是我不了解内情,便随意与你断言。若是这样的缘故不得精深,能够求博求广,也是你的本事,不必理会旁人风言风语。”
——魏无羡心中却明白,再练也扎实不了。金光瑶不比寻常世家子弟,他底子太差,永远不能更上一层楼,所以于修炼之道,他只能求博求广,不能求精求深。这就是为什麽他要综百家之长,涉猎各家绝技,也是他为什麽曾被人诟病为“偷技之徒”的原因。
孟瑶道:“多谢聂宗主。”
孟瑶能力出衆,做事又肯花心思下功夫,颇得聂明玦赏识,哪怕天书不提,看他两人现在的相处,也能看得出。
事情初步转变,始于蓝曦臣某日护送修士途中经停河间。
——虽说蓝曦臣的相貌和蓝忘机几乎一模一样,但魏无羡一眼就能辨认出他们谁是谁,可是,看到这张脸时,他心中还是忍不住一动,暗想:“不知我的身体现在怎麽样了,剪纸化身被怨气侵袭,肉身会不会也出岔子?蓝湛会不会觉察不对?”
读到这一句,魏无羡忍不住分心一瞬:可不,蓝湛第一时间就察觉不对了。
忍不住思绪乱飘:可见我们两个果真心有灵犀,天造地设一对!
一念及此,不由莞尔,旋即收心回到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