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视他:“这不是顺手,是强迫症。”
走廊突然安静下来。
宗珩的睫毛颤了颤。他伸手抢回作业本,动作粗暴却小心地避开伤口。
“你管得着吗?”他转身要走。
许樱的声音追上来:“《黑夜的献诗》。”
宗珩刹住脚步。
“你昨天没来上课。”她继续说,“但《海子诗集》翻在那页。”
远处操场传来篮球砸地的闷响。宗珩的肩线绷紧又放松。他回头时,眼里有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许樱。”他第一次完整叫她的名字,“有些事知道太多会倒霉。”
她向前一步,踮脚凑近他耳边:“比如你通宵粘作业本,还是比如——”
宗珩突然掐住她的下巴。
他们的呼吸交错。许樱能闻到他指间残留的胶水味,混着血丝的锈甜。
“还是比如,”他拇指摩挲她下颌,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老子他妈的喜欢你?”
上课铃炸响。
宗珩松开手,把作业本拍回她怀里。许樱看见他转身时通红的耳尖,和口袋里露出半角的铁盒。
走廊尽头,撕她作业本的女生正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宗珩经过时停下,用受伤的手拍了拍对方的肩。
“下回再碰她的东西。”他笑得人畜无害,“老子把你手指一根根粘墙上。”
女生跌坐在地。
许樱低头翻开作业本。在最後一页的夹缝里,她发现一片干枯的银杏叶——那是昨天被暴雨打落的校园一景,而叶脉上,有人用针尖刻了极小的两个字:
“笨蛋。”
放学铃响过十分钟,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许樱慢吞吞地收拾书包,馀光瞥向旁边——宗珩的座位空着,桌面上散落着几支没盖笔帽的碳素笔,还有那本永远翻不腻的《海子诗集》。
她抿了抿唇,从笔记本里撕下一角,钢笔尖悬在纸面上停顿两秒,最终写下:
「胶水有毒,下次用固体胶。」
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像是要刻意掩盖什麽情绪。她从书包夹层摸出一盒卡通创可贴——原本是买来贴磨破的脚後跟的——轻轻塞进宗珩的抽屉。创可贴包装上印着傻笑的柴犬,和他凶巴巴的气质毫不相称。
许樱刚准备离开,教室後门突然被踹开。
"哟,还没走?"宗珩拎着半瓶冰可乐晃进来,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锁骨处有一道新鲜的擦伤。他瞥了眼站在自己座位旁的许樱,挑眉:"偷翻我东西?"
"没有。"她下意识攥紧书包带,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印子,"只是。。。"
宗珩已经走到桌前,哗啦一声拉开抽屉。创可贴和纸条明晃晃地躺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那本书新得像是刚从书店货架取下来。
空气凝固了三秒。
他两根手指夹起纸条,突然嗤笑出声:"许老师管得挺宽啊?"可乐瓶上的水珠滴在纸面上,氤氲开一小片蓝色墨迹。
许樱转身就走,却听见身後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宗珩把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对折两次,塞进了诗集扉页。
第二天清晨,许樱在课桌里摸到一颗被压扁的薄荷糖。
糖纸是熟悉的浅绿色——和上周天台偶遇时,宗珩塞给她的一模一样。糖体已经有些融化,黏糊糊地粘在包装纸上,像是被人攥在手心里很久。
她擡头看向右侧。宗珩正趴在桌上补觉,後颈的棘突在晨光中格外清晰。他左手指尖还沾着钢笔墨水,右手却以一种保护的姿态,虚虚拢着桌角那本诗集。
英语老师突然点名:"宗珩!这段课文你来读。"
全班寂静。倒数第二排的男生捅了捅宗珩的後背,他猛地擡头,额前碎发支棱起一撮。许樱看见他条件反射般摸向诗集,像是要从中找什麽提示。
"第53页。"她压低声音,把课本往右推了推。
宗珩愣了一瞬,突然咧嘴笑了。他站起来,用那种标志性的丶懒洋洋的语调开始朗读。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的发音居然很标准,甚至带着点英伦腔。
"Thankyouforyourkindness。"读完最後一句,他若无其事地坐下,在课桌下碰了碰许樱的手腕。
一颗全新的薄荷糖被塞进她掌心。
午休时的女厕所总是流言集散地。
"听说七班那个转学生。。。。。。"
"装清高呗,还不是靠。。。。。。"
许樱站在隔间里,呼吸放得很轻。门外嬉笑的声音突然被一阵刺耳的拖拽声打断——像是有人把拖把桶踹翻了。